谢斌手挽着缆绳,敏捷的攀上了桅杆,手里的单筒望远镜伸长,远处的图景不断的扩大,清晰无比。
瞬间谢斌的手一松,差点从桅杆上面摔下来,最不愿意看到的一幕却出现在了眼前,鞑子杀来了!而且不是小部队,至少有两三千人!

谢斌在一瞬间,心都变得凉了,他不怕鞑子,甚至说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也不怕死。可是他怕的是这些粮食落到鞑子手里!

归德的饥民嗷嗷待哺,正等着粮食救命,要是这些粮食落到了满清的手里。清军吃得饱饱的,反过来打安*,那自己对得起谁啊。

从桅杆上下来,谢斌面沉似水,对着所有人说道:“结阵迎敌!”

得到命令的老兵闻风而动,午饭也顾不上了,柴火熄灭,铁锅扔到了一边。每个人披好甲胄,紧握着武器,一个个面无表情,迅速排成了整齐的队列。

经过了重新整训,安*的战斗力提升很大,简直不可同日而语。但是每个人的心头都惴惴不安,鞑子兵的骑兵已经隐隐的露头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军,谁心里都没底儿!

“长官,我们新兵营也能打仗!”

谢斌顿时就把眉头皱了起来:“康大力,你别以为在校场上赢过了老兵,就不知好歹了,你们才训练多少时间,能干什么,全都给我滚到河边看着去。”

“不行,我们一起执行任务,凭什么你们拼命,让我们看着?”

“就凭老子在战场打仗的年头比你们岁数都大!”一直沉默不语的侯三怀不耐烦的说道:“小孩蛋子,别跟着添乱。”

康大力不善言辞,被几句话就堵了回来,这时候赵天和康乐笙也跑了过来。他们一看请战被拒,全都急红了眼。

“长官,鞑子那么多。多个猴还多三分力气,你就让我们上阵吧!”赵天忍不住说道。

“没错,敌众我寡,新兵营更不能坐视不理。我们一定要参加战斗。”康乐笙坚定的说道。

谢斌眉头拧成了疙瘩,突然摆了摆手,转身就向阵前走去,一连走出几步,他才说道:“你们给我听着,要是老兵撑不住,你们赶快逃命,向国公报告,给我们报仇!”

“长官,逃兵是没脸面见国公的!”康乐笙大声的喊道:“您疼惜我们。我们心里清楚,可是国公爷教导我们的第一课就是信任,战友兄弟,要把后背放心的交给对方,为什么看不起新兵?我们一样能和鞑子血拼到底。”

谢斌似乎没有听到。又走了两步,可是突然他的脚步一顿,猛地说道:“全军听令,背水一战,老兵在前,新兵在后,快速结阵。不得有误!”

答应了!

少年们顿时狂喜无比,一个个紧紧的抓着长枪,快速进入战阵。这些天的苦训成果终于显示出来,新兵的动作不比老兵慢太多。

就在黄河岸边,谢斌结成了一个半圆形的战阵。站在最前面的是一哨火铳手,他们分成了三排。整齐的站立。每个人都身披两层甲胄,从上到下,严密的保护起来,也只有面部一块露出外面。

在火铳手的后面,站立着哨长。一个旗手,一个鼓手,负责指挥。

第二层就是两排枪盾兵,在他们身后就紧紧跟着一哨新军,新兵训练的时间太少,他们只懂单纯的长枪战术。每个人都攥着一杆两米长的大枪,坚定的排在了战阵之中。谢斌看着这些稍显稚嫩的身躯,真有些不舍,可是兵力捉襟见肘,他也不得不这么安排,只希望这些新兵能够撑住,不要一触即溃。

两翼各有六十名火铳手,排成了三排,每排二十人,没有足够的老兵派给他们,在他们的身后各是一哨长枪新兵。

至于谢斌自己,则是率领一哨老兵,还有五十多名夜不收精锐,作为全军最强的预备队。敌军人数太多,他也不得不如此。不然全部压上去,只要一点被攻破,整个战阵都完了。

安*排列好了迎敌的阵型,每个人的坚定目光,盯着远处。不多时满清的骑兵已经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从穿着上看,这些人明显分成了两部分。

中间的几百人全都是蓝衣蓝旗,这些人正是豪格的嫡系正蓝旗的部队,作为皇太极的长子,豪格一直是多尔衮的眼中钉肉中刺。用尽一切手段削弱这个最大的威胁,豪格的部下多数被派去镇压地方。此次抢夺粮食,豪格只能抽出两个牛录,不过出于对清军的战斗力的盲目信任,豪格还是坚信能够得手的。

在鞑子兵的两旁,全都是红衣红旗的部队,他们可不是满清正红旗,而是汉军旗的正红旗,领队的将领是孙龙,他本是孔有德的部将。孔有德被油炸了之后,吓坏了一大批汉奸降将。多尔衮为了安抚人心,就升任孙龙为总兵,负责统领汉军旗。

得到了主子重用,孙龙也急于表现,因此一见安*列好了阵势,他就撇了撇嘴。

“区区人马,何足挂齿!大清铁骑所过之处,势如破竹!”

他大声吼着,一摆手,有三百多骑兵涌了出来,向着安*就冲了过去。

“全军准备。”

哗!

原本正在地上坐着的士兵听到了命令,全都站起,双手紧握着兵器,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数百个人,甲胄声音只有一个。

汉军旗的这些人披上了鞑子皮,顶上了一根猪尾巴,就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了,从心眼里看不起汉人,甚至比他们的主子还看不起。

三百多骑兵不紧不慢,一点点逼过来,产生的心里压迫相当强大,当然老兵毫不在乎。侯三怀没有回头,冷笑着说道:“小子,怕不怕!”

“你们不怕,我就不怕!”康大力咬着牙说道,实际上他的手心已经冒汗了,其他的新兵也多半如此。心脏随着马蹄声,不但的跳动,似乎一张嘴,就要蹦出来一样。

就在这时候。突然谢斌用低沉悠远的声音唱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一人唱出来,越来越多的声音汇聚其中。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声音越来越大,新兵也情不自禁的随着吼了起来,苍凉古老的战歌,驱散了心头的恐惧,他们出乎预料的平静了下来。

战友在身边,兄弟在身边,我们不是一个人!瞬间大家的目光都变得坚毅起来,斗志不断的燃烧。

战歌传到了汉军旗。数典忘祖之徒的耳朵里,却是格外的刺激,他们像是一群疯狗一般,催动战马,狂奔上来。

双方距离不断缩短。进入了六十步之内。早就蓄势待发的火铳手开出了第一枪,硝烟升腾,火药猛烈的膨胀,推着铅弹,以最快的速度射向了汉军旗。

一瞬间,二十几个士兵就像是触电一般,倒毙在了马下。铅丸和后世的子弹可不一样。由于铅非常柔软,极易变形。打在人的身体上,并不是靠着钻透伤人。而是用强大的动能,硬生生的砸!

血花迸溅,骨断筋折,一枚铅丸打飞了半边脑袋。花红之物,到处乱飞,浓烈的刺激味道,混着硝烟,忍不住让人作呕。

火铳手已经老于战阵。第一排射击之后,根本不看自己的战果,急忙后退,第二排立刻施放,一连三轮排枪,七八十人倒在了地上。

活着的汉军旗也被吓坏了,纷纷勒住战马,纵马逃命,第一轮的攻击就这样被轻易打退。

“饭桶,都是饭桶,你们给我听着,死战到底,谁也不许后退,不然本总兵杀了他的全家!”

孙龙下达了死命令,第二次集中了五百多名骑兵,再度冲了上来,这次骑兵吸取了教训,他们分成了三个方向冲击,分散了火力,伤亡人数大为减少。

双方距离到了缩短了四十步左右,在这个距离上,什么铠甲,什么盾牌,全都不管用了。只要被击中,哪怕只是手脚,也会被打烂打碎,凭着现在的医学水平,根本没有救治的希望。

一团团的血舞迸溅,每一团就代表一个生命,汩汩流淌的鲜血,渗入了河边的沙土之中。

涛涛黄河,再一次见证了这些背板她的子孙的下场!

汉军旗也得到了死命令,他们根本不敢后退,只能低头猛冲,希望用最快的速度,躲过死亡的弹幕。终于在付出了一百多条性命之中,他们冲到了十步之内。

火铳手已经早早的退入了阵中,枪盾兵挺着长枪,勇敢的迎了上去,

兵刃入肉,鲜血涌出,一个接着一个的汉军旗倒在了地上。侯三怀手里握着长弓,弓弦一响,一支利箭穿透了敌人的眼珠子,从后脑露出了箭头。

“好!”康大力在背后忍不住喊道。

“还有更好的!”侯三怀猛地抽出了三支箭,唰唰唰,一连倒下去三个,全都是一箭毙命!

就在汉军旗不断倒下去的时候,狡猾的清军已经把他们当成了肉盾,快速的冲了过来,在距离还有三十步的时候,上百个清军跳下了战马。

双腿八字撑地,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支支重箭划破天空,带着尖锐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射了过来。

一阵箭雨,十几个老兵中招,有一个更是面门中了四箭,倒在了地上,眼看着没命了。战场的生死,就是这么快,站在后边的新兵正在承受着严酷的考验。

又是一轮箭雨,老兵有倒下去一片,清军趁机涌了上来,密集的战阵出现了致命的缺口。

“快,堵上!”侯三怀红着眼,声嘶力竭的喊道。

声音落在了康大力的耳朵里,就像一个炸雷。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将手中的长枪刺出。

“杀!”

也许是多年打猎的手感,康大力一枪竟然精准无比,刺在了一个拔什库的胸口上,这家伙生命力顽强,还没立刻死去,双手死死的扣住了枪头,充了血的牛眼狠狠瞪着康大力。

“杀!”

这时候赵天和几个新兵也刺出了长枪,拔什库的身上多了几个枪眼子,鲜血狂涌,他的生命迅速终结了。

干掉了一个清军,新兵们终于有了一些感觉。康大力带头,按照平时的训练,三五个人一组,不断的将手中的长枪刺出收回,刺出收回。有的人双腿已经发软,脸色惨白,但是还都咬牙挺着。

一个手舞钩镰枪的白甲兵冲在了最前面,他一枪刺在了一个新兵的肩头,皮甲被轻松刺透,血线奔涌而出。

白甲兵得意的冷笑,他猛地挥手,想要用枪刃砍断新兵的脖子,哪知道这个少年双手死死的扣在了枪刃上面,难以动弹分毫。

就在这时候,三条长枪刺出,扎透了白甲兵的胸口和脖子。就在白甲兵眼神最后闪动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对面少年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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