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疑虑皆在太后悲怆的举手投足间分崩瓦解。
顾璟璿眼眶一红,忽地跪在地上。

太后眼见一个陌生人如此,自然觉得诧异,又听顾寅说,这是被诬陷的顾璟璿,张大的嘴迟迟合不上。

被诬陷?

连顾璟璿都被诬陷了吗?那程府和谢府……

到底是谁那么大胆?

“你是璟璿?”太后始终不敢相信,声音一直哆嗦着。

恰在此刻,太医匆忙赶来,玉嬷嬷在叩着房门通报。

眼见顾璟璿用衣袖擦去了脸上所有的易容膏,再露那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太后猛吸了一口气,差点儿又是晕厥过去。

天下间,怎么会有这样的神物?

“玉嬷嬷,你让太医在外守着,大殿下领回了神医,本宫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太后哑着嗓子叫喊一句,这才让玉嬷嬷的手停了下来。

玉嬷嬷虽说有所疑虑,但房间之中的,毕竟是大皇子与太后,她忠于太后,自然不敢忤逆,只好让太医坐于庭院中乘凉的石桌边,等待着太后接下来的吩咐。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太后被搅得一头雾水,不明白他们口中的诬陷是个什么意思。

跪在地上的顾璟璿缓缓往前挪了几步,将太后的手抓在了手掌之中,仿佛只有这样,自个儿才能多相信她一些。

“回禀皇奶奶,四皇弟,他,他挟持了父皇,想要造反了!”

“什么?”

太后一个激灵,尖锐的声音差点儿将房顶给掀了起来。

“太后娘娘,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谨慎的玉嬷嬷连声询问着,手一下又一下地叩着房门,太后死死地盯紧了顾璟璿,满眼的不可置信。

顾常远那个孩子,虽有当皇帝的野心,可是,他怎么会有这样大的胆子呢?

她不信!

她瞧人可准了,既然当初愿意让谢婉君嫁给顾常远,她便是确定顾常远即便得了谢婉君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的状况,可现在……人还没嫁呢,怎么就突然出了这样的状况?

“没事!”太后掩唇咳嗽了几声,将声音逐渐恢复,“玉嬷嬷,你去让太医给我熬一副补气血的药来!”

不管怎么说,先把他们给支开为好。

太后精明的眸子瞥过顾璟璿,又扫过顾寅,双手逐渐从顾璟璿的手掌心挣脱。

“璟璿,你和皇奶奶说实话,这是不是在骗皇奶奶?”

太后拧着眉,身子下意识往里头侧了一些。顾璟璿沉默着,严肃摇头。

太后这才完全相信。

可是,顾常远做事,一定会扯上萧淑妃,她可多欢喜这个萧雨娉啊!还有那晨阳,可是她的心尖上的宝贝,现在,怎么说造反就造反了?

“那皇帝现在怎么样?”

“父皇的命,定是能够保住,可是,若是事情再拖下去,或许就不一定了!”顾璟璿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让太后止不住得发怵。

活了那么久,她可从未听闻过有什么造反之说。顾家的江山,几百年来都是稳稳当当,怎么现在,突然就混乱了呢?

满头的银丝甚是扎眼,顾璟璿略微躲闪着,脑袋一下垂了下去:“皇奶奶,璟璿相信,皇奶奶自小待璟璿甚好,现在一定会帮助璟璿平定叛党!”

说着,他从怀中摸出皇帝交给他的令牌,太后一见上边的隶书“顾”字便接不稳了。

“事情果真是到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地步吗?”

太后仍是不忍,眼眶之中的泪水不停地徘徊着。

“你说啊!”

顾璟璿不过是迟疑了片刻,就让她觉得揪心般疼痛。

“是,皇奶奶!若没有您出马,璟璿一个人,真的斗不过萧雨娉近几十年来的势力!况且,现在的璟璿在所有人眼中,都是一个通敌叛国的皇子,根本无法露面!”顾璟璿咬紧了唇,不敢抬头,生怕眼底的仇恨灼伤了太后。

“唉——”

长叹一息。

太后抬起那颤颤巍巍的手,忽地抚上了顾璟璿的脑袋。那错杂的发髻,让她看了只觉心头更疼。

她本以为年纪大了,便可以一心归于佛祖,可怎么,佛祖这样不长眼睛呢?

她不过没有过问后宫之事一个多月,事情就砸成了这样!

“皇后呢?”

“儿臣不知!”

顾璟璿如实回答,倒是顾寅仔细说着:“皇奶奶,母后因为父皇之病,终日颓唐于殿中佛堂诵经祈福。”

太后紧抿着唇,忽地从瓷枕下边儿的暗格里摸出一道明晃晃的圣旨。

顾寅与顾璟璿自然没有想到过。

顾寅下意识要跪,却被太后一下给拦了住。

“你们两个好孩子,这顾家的江山,可就交给你们了!”太后虽然是一直隐没与朝政之中,可娘家总归是有一定的势力,而且,只要这一道圣旨在,顾常远永远都做不了皇帝。

顾璟璿这才明白,为何皇帝最后说话之时会那般淡然,原来,他早早地,就把立储君的圣旨给写好了。

在太后的目光示意之下,顾璟璿恭谨地将圣旨接过,发现那盖着鲜红玉玺的圣旨之上,所写正是他的名字。虽然是才想到了,可真正看到这道圣旨,他的心仍旧是猛地“咯噔”了一下。

微微侧目瞥了一眼顾寅,顾寅眼中,同样满是欣悦。

好皇兄!

“多谢皇奶奶!”顾璟璿压低了嗓音,将那圣旨小心翼翼地卷好交回了太后手中。

一想到方才踏入这万寿宫,自个儿还是对太后猜忌有加,心头便是愧疚至极。

他沉默着,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言语辩驳自个儿的不孝行为,恨不得将自己给一刀捅死谢罪。

“寅儿,你也别难过,你父皇打算让那最繁盛的一个城作为你的封地!以后,你辅佐着璟璿为皇,这江山,必定稳固!”

太后看着眼前如同雨后春笋般一窜就成了强盛少年的孩子,不禁于心头嗟叹。

当初皇帝还打算用那处封地替顾璟璿做个掩饰,可现在,掩饰不必了,那封地,便是自然而然成了顾寅的地盘。想来,在皇帝心中,顾寅的分量也是不轻。

而顾修齐,与皇帝、太后皆是淡漠些,寻常时候也少在宫中穿行,如同闲云野鹤般逍遥在外,什么封地储君之位,都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现在皇宫出了事情,他也不知去了何处。

顾璟璿一年及此事,心底虽有些不舒服,但也知晓不能强求。如三皇弟这样的逍遥君子,还是离开这等令人烦忧之地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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