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思继续说道:“都怪你二人对要犯的样貌说法不同。在酒楼上,要犯好好儿就坐在你二人眼前,应该是能看得清清楚楚才对。哪知道根据你二人对他样貌的描述画出来的画像,却生生就是完全不同的两张面孔。这要犯是一个极厉害的杀手,身手高超,形踪诡秘,从不露相。锦衣卫当时也只是得线报说要犯将在‘醉月居’出现,却也并不清楚他长什么样子。普天下,只有你二人才是真真切切见过他的形貌面孔的人,却又偏遍说不清楚。我画的那两张画像给传报上去后,镇抚司衙门对我办的这件事很不满意,便专门派了一个姓谷的头目下来重查此事。他可能会将你二人带到京城镇抚司衙门走一趟,交由专画人像的画师重新画像,也少不得会着人仔细讯问你二人。当然啦,你二人只是旁证,应该也不会对你们用刑。”
听到这里,郝大博不禁打了一个哆嗦。镇抚司衙门那是朝中大员见了都要绕着走的地方,自己兄弟进去一趟能保得周全?“应该不会用刑”这句话可着实安抚不了人。就算当真能够囫囵进囫囵出,这此去京城遥远,一来一回路上也折腾不起。

郝大博连连拱手作揖道:“请张先生务必设法周全,需要多少银两使用,尽管直说。”

郝尔乃向他大哥摇了摇手掌,示意先别慌着散财,慢腾腾地向李三思道:“张先生,不对吧?上次画像的时候你不是说过那人是江洋大盗么?怎么又成了锦衣卫的要犯?”

李三思心中暗叫不好,老子上次随口吓唬你两句,亏你记得这样清楚。他故作高深的嘿嘿冷笑两声,借着低头喝了一口茶的当口,想好了补漏的说辞,说道:“对,那人的确是由刑部缉捕的一名江洋大道,名头儿叫作什么‘红……红头魔’。这是明面儿上的。暗地里,他也是锦衣卫的要犯。嘿嘿,你当为什么刑部和锦衣卫都在逮这个人?”

说到这里,他倾了倾身子,将声音压得极低,故作神秘地道:“这要犯似乎是与庄敬太子暴死,裕王、景王争立有点关连。朝中各派为拥立太子,相互倾轧争夺。锦衣卫是一派人,刑部是另一派人。两派人都想拿这个要犯做文章。我到也不是没有设法为你二人周全。你二人都是有家有业的人,这一去京城,少则半载,多则一年,折都折腾死了。但这件事干系实在重大,我虽然说与锦衣卫有那么一点半点瓜葛,却也无力周全,十分之棘手。”

郝大博顿时如坠冰窟一般,心头冒出森森寒意,身子瘫坐在椅子上,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出来。自己出门没看黄历,没事跑到酒楼吃个什么饭?不幸摊上这种宫禁秘案,哪里还有活路?

郝尔乃心中惊疑不定,犹且不是十分相信,试探着问道:“这事既然如此隐秘重大,张先生又是如何得知的?”

李三思摇头道:“我又知道什么了?也只是揣测而已。镇抚司下来办这件事的谷大人到了萧山县后,着我办事。我将他奉承得还不错,他有一次醉酒后隐约透露了一点半点,加上我平素一直细看邸报,留心朝中动向。这两方面的情况加起来,再一琢磨,我也就猜出了那么一点儿,更多的可就没法知道了。这种事情,我哪敢多问?”

郝大博面如死灰,心中怕得要死。郝尔乃却低头不语,心中暗暗盘算。

见吓唬得也够了,李三思话头一转,继续道:“这事到底还是让我想出了一个好法子。镇抚司不就是想弄清你二人到底谁将要犯的面貌描述得更确切么?那就让他们将两张画像当成两个人去缉捕,不就行了么?总能有一个可以按图索骥找到正主儿。”将一个人的两张画像当成两个人缉捕的法子,其实原是冯县令的主意,此刻他是毫不客气借用过来了。

郝大博眼睛一亮,连忙道:“不错,不错。张先生想的这个主意真是妙法儿!那谷大人肯就此放过我二人了么?”

李三思摇头道:“谷大人也觉得这法子很妙,可他又说自己来都来了,把你二人带回京城审一审也是顺手之事。我没话说,这几天就只好一直在找借口拖延,先说找不着你们,又说我在忙着给饥民筹口粮这件大事,在补上四百石粮食的缺口之前没空儿替他找人。他一听我这么说,就嗤之以鼻,说在这个小地方,我就算筹粮到明年也断然筹不够这个数目。我自然是反驳他。就这么着,他和我打了一个赌,说是要是我能够在三天之内补足这四百石粮食的缺口,他就自己回京交差,不再逼着我办这件我不情愿的差事了;要是期限之内我筹不够数目,就得乖乖地把你二人找到给他带过去。”

郝大博犹豫了一下,问道:“张先生,你是说……你是说,要筹足的粮食是四百石么?这个,我们兄弟……”

“大哥,且慢!”

这郝家老二毕竟比他大哥心眼儿多一些,听到这里就觉出味儿来了,冷笑着对李三思道:“张先生,你煞费苦心讲了这么多,原来为的都是筹粮。筹粮就筹粮好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歹事,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我们兄弟十石八石粮食还是出得起的!”

李三思霍然起身,愠怒作色道:“不错,我这些日子确然是在忙着四处筹粮,但此次我来造访并非是为了这个。不然,我何必等到今日才匆匆前来?再者,恕我直言,你兄弟二人虽然有些家底儿,只怕总还不及西城董老员外和南城丁大孝子吧?他们每家才止认捐了三百石,你们兄弟能捐得起四百石?我又何必打这个主意?此次我百忙之中抽空来造访你二人,只因我念着与你兄弟二人是旧相识,想为你们免去一场无端之祸,便特来提个醒。”

他将茶几的那个八斤八两的大西瓜端在手上,冷笑一声,继续道:“你二人不领情也罢,我也不必多说。只是可惜了这一个好瓜!我为了好在谷大人面前替你兄弟二人转圜,这几日一直是曲意奉承讨好于他。就连他说想吃西瓜,我都是亲自采买,费了偌大气力才选好一个斤两适宜、正好八斤八两的瓜。实话与你们说,这四百石粮食我自有别处可以筹措,与谷大人的赌约未必就会输。但你兄弟二人的事,我是不会再管的了。我只需公事公办告知谷大人你二人姓名住址,他想怎么办,就怎么办,与我毫不相干。”

话一说完,甩手将那大西瓜摔成两瓣,一拱手,道了声“告辞”,转身就走。

郝大博急忙下座,连连作揖告罪道:“张先生,莫要见怪!先生的信义之名播于县中,哪里又会诳骗我兄弟?是我二弟不会说话。”

郝尔乃听见李三思那番话里似乎别有文章,心里就也有些拿不准了,便也赔着笑脸告罪道:“鄙人出言唐突,望张先生海涵。且请先坐下,有话慢慢说。我另有一些疑惑想要向先生请教。”

李三思冷哼一声,神色居傲的坐回椅中,不客气地道:“我忙得很,你有话快说!”

郝尔乃赔笑着问道:“张先生,你与那位谷大人打这个赌的详细始未,以及怎生讨好于他的情形,能否见告?”

李三思面色稍缓,信口开河道:“这些琐碎事说一说也无妨。此事也当真是另有起因,要从那谷大人一个怪癖说起。他平素极是迷信口彩吉利,最爱的是求签问吉凶,凡事讲忌讳,出门看黄历,像什么‘降’、‘死’之类的字眼儿,是听都不肯听,当真是一个连出恭都恨不得等个吉时的人。这世上凡事迷信吉凶的人原也不少,却大都不像他这样讲究厉害。这个说来到也能理解,你想,他在锦衣卫当差,干的是刀头舔血的营生,有损阴德的毒辣事也少不得会沾上一点半点。时日一久,心底就难免发虚,见神见鬼,也就不免就将这些吉凶口彩看得加倍要紧些。这样到也好,身在公门中却不讲忌讳的人多半心肠阴狠,不怕报应,那我就反到难以在他跟前替二位转圜了。你说,我的这一番分剖对也不对?”

郝尔乃连连点头道:“对,对。一点儿不错,干这差事当真是凶险难测,自然是讲究多。却不知这些与他和张先生打的这个赌有什么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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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更完成,这本书写得很花心思,本人一向是专心构思,认真写文,不太善于卖萌求票,但并不代表不在乎或者不需要。猪八戒从来不向美女抛媚眼求赞,并不是因为他清高或者装清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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