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城后,李三思命几名公差自回衙门去,自己领着轿夫悄悄回到了大头巷的住处。霍小玉等了李三思一晚上,此刻见他回来,欢喜得奔出了院子,见李三思领了一顶小轿回来,心中疑惑,不知他搞的什么名堂。
“李爷,是到了么?我下来吧。”容丽娘掀开轿帘一看,就要下轿。

“别!先别下来。”

李三思不想让邻居瞧见,就赶紧一把扯好轿帘,命轿夫直接将轿子抬进院中,关上院门,这才放容丽娘下轿。一个年约十七八岁、肤若凝脂、面若艳桃的绝美少女款款步出,霍小玉见了,心中就暗暗有些自惭形秽。她自拊论相貌不输于这女子,但也知道自己年纪幼小,身体单薄,在女人该有的丰润和妩媚上不免输了一筹。

李三思给出赏银打发了轿夫,礼数周全地将容丽娘延请入内,又吩咐霍小玉引她去洗脸梳头。霍小玉心中不快,将容丽娘带到自己房中,又打来一盆清水,将梳妆台上一磕,也就不管了。容丽娘也能感觉到她神色不恭,却也就没多想,只是诧异这李先生处事精干,收的丫环却这么粗鲁。

李三思坐在堂屋中,伸了个懒腰,他**没怎么睡,着实是有些困乏了。霍小玉在厨房烧好了水,沏了一杯茶给他端了来,说道:“公子,你不是一向爱喝茶么?昨天你走后,我就去茶庄里挑了些好茶,你尝尝看怎么样?”说完,一汪黑漆漆的眼睛就满是期待地看着李三思,等他品评夸奖。

李三思啜饮了一口,觉得味道儿也就一般,正待胡乱夸赞霍小玉几句,却瞥见容丽娘梳洗完毕走了出来,不禁眼前一亮。此刻她脸上净洁,益发显出肤如凝脂,秀发如云,走起路来也是步态婀娜,裙裾款摆生姿,简直是光华照人,直教满室生辉。

李三思瞧得两眼发直,一时也就顾不上说话。瞧见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霍小玉心头有气,原来自家公子这**不归,大清早又鬼鬼祟祟地领着一个姑娘回家,都是为了这女人生得美貌。她妒恨暗生,没好气地道:“这是陈茶。想必是公子不爱喝陈茶,只爱新茶,难怪喝了也不说话。”

她的这话含沙射影,意有所指,李三思此刻心神不在,也就当了耳旁风。他站起身,客气地请容丽娘在自己对面坐下,随口吩咐霍小玉道:“小玉,快给容姑娘上一杯茶来。”话说完,一扭头才发现霍小玉已经回了房中,便又喊了一嗓子,也不见人出来。

佳人面前待客不周,李三思有点尴尬,说道:“我这丫头任性得很,不懂礼数。容姑娘不要见怪。”

容丽娘是姑娘家,对这种事天生的细腻敏感,方才已经瞧出霍小玉的小女儿心思,说道:“李爷不用客气。我家开着茶铺。平日里我也不知是喝多少碗茶了,眼下也不争这一碗。”

李三思朝她竖起大姆指,赞道:“不错,不错。你家的茶,真正是味道儿好,我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容丽娘微微一笑,说道:“我父亲也跟我提过,说李爷你早前到我家茶铺喝过一碗茶,给下了许多赏钱。看来李爷是当真喜欢喝我家的茶。既然我要在这里叨扰几天,以后我就用的制茶法子,给李爷冲沏我家的凉茶怎样?”

李三思自然是满脸笑容,连声称好。两人的这一番对答让躲在自己房中生闷气的霍小玉听了去,却是又恨又气苦。

提及老父,容丽娘终究是心中挂怀,向李三思道:“李爷,不知道我爹被安置在哪里?又是什么人在照看?我被抢走的时候,我父亲只怕是受了殴打,不知道受伤没有。既然李爷说我不方便露面,能不能有劳你将我父亲带了来让我见一面,也好教他老人家能够安心。”

李三思低头微一思索,觉得这事既然是瞒不过,也就不妨先告知她这个,日后再向她坦白自己把她诬作‘人妖’的事。这叫作两把刀子隔开捅,那就容易经受得住。他向容丽娘郑重地施了个礼,说道:“容姑娘,令尊已经过世,是被抢夺你的那帮人给殴死的。请你节哀。我必定不会让令尊枉死,也会还你一个公道。”

容丽娘一听,就直直地从座椅上滑了下去,晕倒在地。李三思连忙上前扶她,大声喊出霍小玉。霍小玉此时也顾不得妒恨生气,和李三思一起将她抬入自己的**上。两人手忙脚乱地又是掐人中,又是取冷毛巾敷面,总算是将容丽娘救得悠悠醒转。

容丽娘一睁眼,立时揭开身上的被子,霍然坐起,翻身下**,流着眼泪道:“我爹在哪儿?我要去见我爹!”

李三思温言劝道:“你眼下危险得紧,不便露面。以后,我再设法安排你见一见令尊。”

容丽娘神色木然,双泪长流,坚决地道:“我爹在哪儿?我要去见我爹。”

李三思再劝,她也是坚决地反复说着这一句,像是得了魔症一般。李三思心中恻然,知道这是父女天性情切,事关天理人伦,劝不来的。但自己又不能由着她这么出去露面,若是遭人认了出来,只怕会被众人像看怪物一样围观,到时乱上加乱,只怕这容家姑娘会发疯寻死。

他微一沉吟,咬了咬牙,说道:“容姑娘,你要是信得过我,就在这儿稍候半个时辰,我必定将容老伯好生请来让你见上一见。”

容丽娘此刻原本也是浑身发软,手足无力,只好连连点头。

李三思吩咐霍小玉照看好她,自己快步出门,到了县衙。容安平的尸身就停放在县衙一侧的停尸房中。这地方,李三思初到这大明的时候也躺过一回。他验看完尸身,唏嘘一阵,掏出银子吩咐一名杂役去棺材铺买来一顶上好棺木。

趁着杂役办事的一阵功夫,他便去找了冯县令商量事情。

冯县令此前已经得到先回来的公差的禀报,了解到案情如此重大,心中就既惊诧又暗喜。他就任萧山县三年多,没少给郑府惹下的许多烂事擦屁股,想管又管不了,稍微想干点什么,州府上官就会出面压得他动弹不得。冯县令也就只好一味儿和稀泥,因此心里早就憋着一股火儿。此刻抓着这件大案,就想狠狠地出一口气。黄士定虽然背景深厚,跟州府上官交往熟络,但官场之中收人钱财护人周全,也是要看事情大小的。这等大案,只怕上头未必压得下来。

他十分高兴地对李三思道:“李老弟,你这次可是破了件大案子。那黄胖子做下这等大事,又有这几十号人证在,看他哪里抵赖去。我看州里省里还有谁敢替他说话?我已经把这黄胖子下在牢里了。这一回,我是非弄死他不可!”

李三思却摇头道:“这个事还是先缓一缓的好,你明天就把他给放了吧。”

冯县令惊诧地问道:“这是为什么?你不是一直想把这个大祸害除掉么?”

李三思道:“除自然是要除掉的,只是眼下时机尚未成熟。你也不是还没弄清黄士定到底有多深的后台么?这件案子虽然大,但未必能就一定能置他死地。权且等上一等,我也自有安排。不过,也不能白白放了他。咱们最近不是缺粮食么?黄士定可是囤粮大户,这萧山县里的豪富人家除了郑伯爵就是他了。”

冯县令点点头,说道:“好。他不出够三五百石粮食,我就让他跟饥民一样顿顿在牢里喝稀粥。现在他有大事犯在我手里,不怕他不出血。刚才守城军士来报,又有大批饥民涌入城中,陆续不断。想必是邻县的饥民听闻这里在施粥,都赶了过来,以后只怕饥民会越来越多。这筹粮一事,有得发愁的了。”

李三思低头默默想了想,说道:“冯大人,郑伯爵咱们不是还没求过么?大人派人递上贴子,请他县衙赴宴,也不用说具体的事由,只含含糊糊地说有事相商便可。”

冯县令摇头道:“郑伯爵一向深居简出,少见外人,只怕他不会来。我每年每逢中秋、端午,按惯例在府中大宴县中乡绅耋宿时,都派人给他送过贴子,他每次都推说身体不适,不肯来赴宴。这次就算来了,多半也不肯施捐米谷。他在伯爵府里藏得再深,眼下这饥民遍地的灾情又岂会不知?要是有心行善,早拿出粮食来了。他如果来了,你有什么特别的法子能让他出血?他是朝廷勋贵,总不能像对董家那样扣他的人绑他的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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