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思颇感意外,问道:“你既然见过,且说说徐文长画的竹图是不是用的写意笔法,只是廖廖数笔便能勾勒出一丛修竹,枝节之处十分模棱?”
霍小玉道:“笔法什么的,我道行浅得很,也瞧太不明白。只是磨着我爹给我讲过一些,说是徐先生最爱画竹,所作竹图甚多,尤其善画雪竹。他画雪竹独有妙法儿,故意不使好笔,纯以瘦笔、破笔、燥笔、断笔勾勒枝干,绝不类竹;然后以淡墨水勾染而出,积雪竹丛,隐约可见。我爹说,这是注力神韵而不重实笔的画法儿。这么说来,到也像是你说的所谓写意了。”

李三思低头揣摩了一会儿,确定自己所料不差。

他既已心中大定,便有了心思想别的事情,向霍小玉道:“你既然提起你爹。我到正想问一问令尊和令堂是何人?你家人现在何处?你是与他们失散了,还是被拐卖了?我或许会有法子能替你寻得到。”

霍小玉摇头,微微避开他的目光,说道:“我爹娘都是普通百姓,说了你也不知道,也找不到的。”

李三思嘿嘿两声道:“藏得有徐文长的画儿,自幼又习得书画的人家,岂会是市井小民普通百姓?”

霍小玉侧过头喟然不答,神情黯然,似乎别有一番心事。

虽然相处才止一日,李三思已经瞧出这小妮子有主意得很,她不肯说的事,旁人再怎么追问也没用。也就只好暂且作罢。

第二天,李三思早早去找了冯县令,向他禀报自己已经有法子整治黄士定了,请他发下拘人牌票将黄士定传唤到县衙,在大堂升堂审理此案。

“在大堂审理?”冯县令有点诧异。

李三思微微一笑道:“对。大人只管传人到案吧。”

按县衙审案的规矩,只有重大刑案才会在大堂之上由知县升堂审理,在这个时候才会有两班衙役伺候着。像这种黄士定与容安平争讼契约的民事纠纷,一般是在规格稍次的二堂,由典史或书吏审理,也不必有衙役助威。李三思这么安排,自然是想将这件民事纠纷做大,当成刑案对待。

冯县令瞧见李三思一副成竹成胸的样子,当即如其所请,发下拘人牌票拘传黄士定。捕房当值的衙役接了牌票,神色迟疑地向李三思道:“李爷,那位黄爷是这县里的头面人物,小人去请他来,怕是难以请得动。不如请李爷您和我们同去要好一些。”

冯县令一听就怒了:“叫你去拘人,不是请人。什么黄爷黄爷的?再推搪拖延,大板子伺候!”

李三思出面劝解道:“大人。这却怪不得他。黄士定久霸地方,根基深厚,威势颇著,咱们去拘他又没什么凭据,他要是不肯来。兄弟们也不便动粗。我还是去给兄弟们壮一壮胆气的好。”

李三思随同两名衙役一起去往位于城西的黄士定的府第。黄府的门脸和院子足足占了半条巷子,朱门红墙,构建宏伟。进门大门后,是一个宽阔空地,两侧插着刀枪剑戟,十几名赤脯的壮汉在那儿舞枪弄棒,打熬力气。不用说,这些都是黄士定豢养的爪牙和打手。

再往前是一座气派的花园,沿路楼台水榭相连。穿过花园中间长廊,才到了会客的正堂。

黄府的仆人请李三思等人在正堂稍候,李三思也只好耐着性子候着。过了好一会儿,黄士定才慢吞吞地从后堂踱步出来。瞧见李三思带着公差坐在堂上,黄士定愣了一愣,认出了他来,神色就有点古怪。

李三思开门见山道:“黄员外,你状告容安平一案,得请你到衙门里走一趟。”

黄士定笑了几声,肥硕的肚子里鼓出哄亮的声音:“是我告人,又不是人告我?为什么却要我去衙门?再者,这等微未小事,又何必劳动我去衙门走一趟,让你们冯大人直接判决下来岂不就可以了么?”

李三思冷冷地道:“要你去自然有要你去的道理!”

黄士定两个昏黄的肿眼泡里突然放出锐利的精光,盯着李三思冷笑着道:“这个道理恐怕只是你自己的道理吧?要我去,也行。只要你向我下跪请我就好。反正你往日也跪过我的家奴,眼下再跪我一次也是无妨。”他知道自己和李三思结下的是解不开的深怨,也认定李三思是这一次有意想找茬儿。既然如此,到不如当面揭破,也好叫他颜面扫地,算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当着众衙役和黄家的仆人面提及李三思下跪受辱的旧事,这是**裸的打脸!

李三思强行按捺心头怒火,一字一顿缓缓地道:“你去是不去?”

黄士定轻轻晒笑一声,完全不把这一个小小师爷放在眼里。

李三思霍然起身,一拍桌子,指着黄士定大声道:“与我拿下!”

话音一落,却见这几名平日拿人如狼似虎的衙役脸上个个露出为难的神色,都不敢动手。人人心中都想:他李师爷不怕,我自己还在这片地面儿上混饭吃呢。黄士定这样的恶霸豪强动不了他李师爷,没事整治一下自己这样地位卑贱的小小衙役却是轻而易举。就算动不了自己,自己的亲眷有不少租种着他家的田地,或是与他家的商铺有生意往来,怎么敢轻易得罪?

黄士定哈哈大笑,面有得色。李三思神色尴尬,肚中暗骂,这一帮衙役平日里勒索百姓那是争先恐后,遇到厉害角色个个欺软怕硬。

黄士定笑声未绝,突然就从外面涌进来二十几名赤膊大汉,将这个厅堂堵得水泄不通。

看这情形,这一次只怕是抓不成人了。李三思冷冷地道:“黄士定,你抗拒官府,胁迫公差。此事善罢不了!”言毕,拂袖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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