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上午那会儿,桂枝从陆云仙那听到这个消息时,先是有些不敢相信,好一会后,才做梦似的问:“这,这是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陆云仙面上露出微愠,“你若还不愿,那便算了,你就照样住现在那屋。”

“没没没……”桂枝慌忙陪着笑道,“我怎么会不愿,就是太惊讶了。”

陆云仙微微皱眉,面上露出不耐烦之色:“行了,赶紧回去吧,只给你半天时间收拾,别耽误院里的差事。”

桂枝赶紧应声,谢了又谢,也不再问为什么忽然给她换这么好的房间,只当是昨晚她伺候王掌事的功夫到家了,所以王掌事今儿换了别的法子,应允了她的要求。也难怪陆云仙的脸色这般难看,如今给她换的那屋,可一点都不比香使长住的地方差。

桂枝乐滋滋地出去,迫不及待地去新房间巡视一圈后,就很是得意地道:“这才叫人住的地方!”

……

傍晚,王掌事听说此事后,沉默许久,便唤了陆云仙过来问怎么回事。虽说香使们的房间安排,香院的掌事一般不会过问,但是,若违背了惯例,掌事还是要得问清楚事情的缘由。

“我也觉得此事不妥,本是想问掌事后再做定夺的,只是上午掌事未在香院,香阁那边的意思,我实不敢违背。”陆云仙过来后,就道了这么一句,且面上分明带着不满,“桂枝终究也是个香使,却住进那样的房间,到底是乱了规矩。而且别的香使看在眼里,心里定也会有不平。”

王掌事皱眉:“你说,这是白香师的意思?白香师怎么会注意到这等小事?”

“我也不清楚。”陆云仙摇头,“今儿一早,我去香阁那边拿香单的时候,白香师问起香院中的人事。我如实说了。白香师因还记得王媚娘,便道了一句,死过人的房间确实不宜马上住人,随后就命我好好处理院中的人事。”

王掌事的眉头越皱越深,陆云仙接着道:“接着刘玥就问起香院里的房屋和院落都是怎么安排的,还特意问了空房间有哪些。”她说到这,就偷偷看了王掌事一眼,然后问,“是不是,让桂枝再搬回去?”

王掌事想了想。就摇头:“不用。既然是那边的意思。那就先这么办。”

不过是换个房间,与他无害,他没必要在这上头计较落了白香师的脸面,更何况桂枝也缠着他给换房间的事。只是这件事背后的意思。值得他好好琢磨,一直以来,他是不是把桂枝想得太简单了。

片刻后,陆云仙从王掌事那出来,长吁了口气,这才觉得自己的手心和后背都出了汗,凉风一吹,不禁打了个寒战。出了院门,她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一声感叹,那个安岚,真不知是哪修来的这份心思。竟能将那几个人的厉害关系分析得如此准确,还能面不改色地编出这样一通话,并且说得让人不得不信。不得不跟着她的意思走。

今日,她去香阁拿香单的时候,白香师确实问及香院中的人事安排,如今白香师想掌控香院,对香院中的事情不可能不问。王媚娘是白香师亲自吩咐杖罚至死的,白香师当然不会这么快就忘了,而王掌事,在如今这个时候,不可能为这点儿小事去跟白香师一句一句地确认。所以,王掌事定会默许此事,并且,从今起,必将把更多的注意力转到桂枝那边。

陆云仙抬手抚平被风吹乱的发丝,稳住有些慌有些激动的心绪,抬步继续往前走。

因为换房间的事,许多不明内情的香使和香奴们,都以为桂枝才是除王掌事外,在香院里能说了算的人,于是纷纷过去巴结,一时间,桂枝在香院里的风光无人能及。

王掌事一直默不作声,任由他们在底下闹腾,陆云仙也识趣地退让,并且不时暗中推波助澜。安岚和金雀也只在一旁冷眼旁观,只做好自己手里的差事,并尽量避开跟桂枝之间的冲突。

于是,在众人的奉承之下,桂枝越来越得意忘形,几次从香农那收香的时候,都私自扣下一部分,然后再偷偷卖出去。陆云仙不动神色地故意放水,并且自己丝毫不沾便宜,也不去过问,只当做不知道。

桂枝越来越大胆,胃口也越来越大,偏她又没有王媚娘的细心,因此不到半个月,就被王掌事看出账目不对。但是,王掌事依旧隐而不动,既没有警告桂枝,也没有去阻止,反而对桂枝宠爱有加,但已在暗中留意桂枝经手的每一件事。他相信桂枝一定还有别的帮手,不将这些人都揪出来,他晚上都睡不着。一直跟在王掌事身边的石竹察觉出不对劲,当即寻了个机会,悄悄去寻桂枝提醒她别做得太过火,王掌事已经怀疑她了。

“我就捞这点儿油水算什么,跟王媚娘比起来,那是九牛一毛。”桂枝有些不屑地看了石竹一眼,“再说,这等事干爹心里当然是清楚的,不然当时王媚娘屋里摆的,身上戴的那些东西,难不成都是天上掉下来的。”

石竹微微皱眉,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赞同:“你跟王媚娘到底不一样,她是自打进来就跟着王掌事,并由王掌事一手扶持起来的,很多事情,她做之前,都提前跟王掌事说一声,王掌事没有反对,她才去做,而你……”

“我怎么了!”桂枝不耐烦地打断石竹的话,“我比她差在哪了?干爹若真对她那么好,能将她送到白香师那白打一顿,我看她就是蠢,结果丢了性命。我是没有事事都跟干爹说,但我也没件件都瞒着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我还能不明白的?你看,如今干爹对我是越来越好,就连陆云仙对我都是忌惮三分!”

石竹说不过她,只得气闷地道:“我是担心你……”

桂枝瞧他神色微恼,只当他是嫉妒吃醋了,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人却走过去,抬手抚着他的胳膊柔声道:“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其实我这么做,不也是为着我们吗。我不多准备些银子,我们将来怎么办,干爹那性子,也就是尝个新鲜,等过些日子冷了我,我想再捞点油水,可就不像现在这么方便了,你说是不是。”

石竹依旧皱着眉头,他心里清楚自己说服不了她,有时候也挺厌恶她这贪得无厌的性子,但心里偏又放不下她。

桂枝知道不给他点甜头尝,他是不会甘心的,再说她现在还离不得他的帮忙,于是放在他胳膊上的手慢慢移到他胸膛上,轻轻抚着:“现在是白天,不太方便,天黑后你来找我,我给你留门。”

入夜后,石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又食髓知味,自然整日里惦记着。偏这些日子,因王掌事时常传唤桂枝的关系,两人的胶粘几乎都要断了,今日桂枝主动提及,他如何能安得下心。况且,他如今也实在是不放心,还是希望能多提醒她几句,让她知道收敛,别到时惹祸上身。

于是,又等了一会,石竹便起身出了屋,往外看了一眼,瞧着外头没人后,就悄悄离开那,往香使的住处走去。他却不知,这几天,一直有人守在桂枝那屋附近,待他进了桂枝的房间后,那人即轻手轻脚地离开那,往陆云仙那行去。

片刻后,陆云仙就领着两个婆子,拿着这些日子整理出来的事务明细,往王掌事的院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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