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一瞬间,王凝之面色大变,急问道:“此话当真?孙恩兵力如何?”
卫风郑重施了一礼:“末将刚刚得到的消息,是以急速来报,据烽燧观察,海面舰船遮天蔽日,足有数千之多,由此推算,兵力应在十万上下!”

“扑~~”王凝之顿时双腿一软,瘫倒在了谢道韫的怀里,喃喃自语道:“完了,完了,这逆贼没完没了,就盯着老夫的会稽了!十万大军啊,这该如何是好!”

虽然早已预料到孙恩必不会善罢干休,再次入侵也不会如去年那般草率从事,但当消息真的传来时,谢道韫也是面色一片凝重,她强行定下心神,扶好王凝之,不悦道:“王郎,不是有卫将军么?这一年的准备难道白费了?你慌什么?幸好没有外人,否则,看你琅琊王氏的脸面往哪搁!”

卫风连忙保证道:“请府君与谢夫人放心,末将与弟兄们已经等候多时了,孙恩平日盘踞在海岛,而会稽外海的岛屿数以千计,要想一一探查他的巢穴,没有数年工夫休想完成,只有来一次打一次,逐渐削弱他的力量,才能最终除去祸患,末将上次能固守山阴,这一次亦能护住会稽全境!”

王凝之稍稍放下了心,又问道:“卫将军,你欲如何行事?”

卫风寻思道:“孙恩登陆,由上虞至余姚间的百余里皆可,但究竟由何处上岸,实在是难以判断,为将孙恩对会稽的伤害减至最小,末将将亲领五千骑奔赴余姚江边,一万步卒随后跟至,山阴至余姚约一百八十里,末将今日就走,夜里当能抵达余姚,同时还请府君将此事飞报朝庭,请朝庭派出援军!”

“卫将军你要去余姚?”王凝之一怔,紧接着就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妥,你不能走,你走了山阴如何是好?倘若孙恩分兵来攻如何抵挡?他有十万大军啊!”

王凝之还有句潜台词没说,山阴全城只有两万军,卫风带走一万五千,仅靠五千人他是半点信心也无,去年守城时的惨烈王凝之可是记忆尤新呢,照他的打算,是索性不出去,那几座县城不要了,以两万兵力坚守山阴,待朝庭来援,再回应外合一举破去孙恩。

谢道韫显然也有同样的担心,这次并没有劝说,她的信心也不是太足。

卫风却微微笑道:“余姚与上虞两地刚刚安定下来,若弃当地士庶不顾只会使他们依附叛逆,何况府君您身为会稽内史,仅护着山阴一城难免会有有心人乱嚼舌头根子,末将担心会带来不利影响啊!

更重要的一点,北府军已不能指望,而朝庭兵力有限,禁军徒有其名,未必能破去孙恩,倘若末将困守孤城,被孙恩挖沟堑团团围住,只怕全城上下都得活活饿死,主动出击,正是为了掌握主动!

请府君与谢夫人放心,末将已有妥善应对,假使孙恩分兵一半来攻山阴,五千军也足以守上十天半个月,而末将有骑兵在手,可随时突击孙恩军阵,若是时机把握得当,或能于战阵之中取下孙恩头颅,同时孙恩有十万大军,每日消耗粮草不计其数,末将率军迎击,正是为了阻他取食,他若粮草断绝,要么撤回海岛,要么不战自溃,总之,末将可担保会稽万无一失!”

卫风把话说到这个程度,而且有理有据,王谢夫妇不通兵法,虽仍存有担心,却只能信他一回,夫妻二人相互看了看,陆续点了点头,谢道韫又补充道:“卫将军,会稽拜托给你了,不求速胜,但求把孙恩拖垮,你千万要小心啊!”

卫风重重一拱手:“末将会谨记府君与谢夫人叮嘱,这就回返速作安排,此刻是正午,争取于两个时辰内开拨,末将告辞!”说完,匆匆离去。

卫风先回到家里,把将要出征的消息告诉了王蔓与小兰,二女虽然同样的担心,毕竟兵力悬殊太大了,却只能再三叮嘱注意安全,卫风作出保证之后,又急忙赶往军营,命向弥率一万步卒最迟于傍晚开拨,自已亲领四千五百骑、三百亲卫与两百母夜叉仅携带少量干粮、兵器箭矢与火油布即刻出发,其余人手留下守城。

马匹空跑只消耗很少的体力,如果有换乘,最大可以连续不休息跑三百里距离,但卫风不行,与燕国的另五千匹战马还未交易,全军上下都是单马,除了载人还得负重,因此每三十里左右必须要停下休息半刻到一刻,五千骑由申时(下午三点)出发,一百八十里的路程,跑跑停停,直到丑时(夜里一点)才到达余姚江边。

浙江因其独有的大潮,而且自春秋战国时起,江水一直沿着南岸出海,是以始自于越国,历代政权都在南岸修筑防海垒,也就是土筑的堤坝,经过千年的修修补补,如今的防海垒高约两丈,底宽六到十丈,顶部只有丈半的宽度,用来抵挡潮水侵袭。

将士们在防海垒后侧陆续下马,抓紧时间休息喂马,卫风则带着亲卫与母夜叉登上了防海垒,向着江面眺望。

清朗的月色映的江面波光粼粼,耳边传来的是江水拍击堤岸的轰鸣声,偏偏水面一片寂静,什么都没有。

张宁向着东面入海口望了望,疑惑道:“孙恩该来了啊,难道是咱们错过了?他在上虞登陆?”

众人不由心里一紧,如果与孙恩擦肩而过,向弥率领的一万步卒将陷入险境当中,虽然孙恩军去年面对北府军时不堪一击,但有了一年时间,再怎么着,最基本的进退行止该掌握了吧?

卫风也是眉头皱了起来,略一沉吟,就坚定的摇了摇头:“孙恩应该还没到,咱们这一路都沿着防海垒疾驰,每隔十里左右,都有人登上顶部眺望,浙江固然是宽,但以孙恩数千条船的规模,必然首尾相接连绵十余里,不可能失之交臂,今夜是五月十一,没有海潮助推,他不得不溯江而行,没那么快,咱们再等等!”

这话刚落,王道怜突然惊呼道:“将军快看,下游有船来了!”

下游约十里开外,从江中心向两边蔓延,逐渐出现了星星点点的火光,一眼望不到尽头!

“好!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卫风双掌重重一击,目中现出了一丝兴奋之色,转头喝道:“留两百人看守战马,其他人都给老子上来,把火箭准备好,给他娘的孙恩好好喝一壶!”

“遵命!”将士们陆续向着垒顶攀来。

陈少女却问道:“将军,如果孙恩不在这里登岸,难道咱们跟着他向回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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