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机恰到好处,休金刚好在第二天一早赶了回来,而齐朗憋了一夜写出的一封长信也顺利地发了出去。由于再过十来天就将迎来初秋的第一个月圆之夜,现在齐朗能做的只有等待,忐忑不安等待那个超级风水阵的考验,度日如年地等待回信的到来。
董大娘仍然对湖水里秘密只字不提,但她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终于同意要把她那令人畏惧的王推到那个火坑相仿风水阵中去。这个消息也是那位潜伏在老人家身边的那位奸细带回来的,据董宏讲,董大娘这一阵子好似在积极准备着什么,时不时地拿出那罗盘和青果姑娘在私下里交流,就连她一向疼爱的小吉拉,也被完全被托付给了毛乎乎的帕里暂为照料。

齐朗不知道董大娘出于哪方面的考虑,才在态度上发生了这样的转变,他惟一能够确定的是那肯定不是水晶棺中的母亲出的主意,因为他每天也同样会站在那里向她提出好多个问题,但那位亲爱的人儿却是一次也没有提供任何答案。她只是那样安静地躺着,安详地陪伴着自己的孩子,安详地守护着她深爱着的这片土地。

大概过了三四天的样子,辛劳的休金回来了,在她脚踝上的钢圈里,还夹带着一封长信。

自己究竟带着什么样的心情展开的那封信纸,齐朗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他当时紧张到了极点,就好像思维都被冻结了一样,而这种状态维持了很久,甚至在他反复阅读了这封件大约十遍后,头脑仍然是浑浑噩噩的。

简而言之,齐朗遭到了打击。

米蓉公主在书信中的口气显得异常客气,那并非是朋友之间的客气,而是两个友好临邦的外交使节在沟通时的客气。

米蓉对隐瞒了无尘先生病故这一事件委婉地表示了歉意。她对此的解释是,由于当时明玉王国与东夷部落正处于缔结合约的关键时期,加之奥托帝国的虎骑军正在向万澜城发动攻击,她忙得不可开交,因此在消息通告上有所忽略,同时考虑到希望军团这边刚刚在宗浩王国境内落脚,正处于百废待兴的起步阶段,因而对此一消息采取了冷处理的方式,希望齐朗能够体谅那边的一番苦心,等等,等等……

齐朗在去信中提及明玉王国与东夷部落的和亲方面的猜想,米蓉公主也异常大方地正面予以回应——确有此事!

据她在回信中称,早在无尘先生第一次出访东夷部落时,对方就已经提出了这个请求。由于当时战事尚未明朗,同时明玉王国那里还得到消息称朱来先生正在密谋一次暗杀行动,如果成功的话,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故而把这个请求暂时压了下来。

但随着战事的一步一步演变,整个局势开始变得严峻了起来,当两方第二次坐到一次正式探讨结盟的问题时,留给米焕国王的选择已经不太多了。

不过在信件书写到这里时,米蓉的话锋突然一转,重点提及了那位姬姓的王子,在言语中诸多赞赏,声称他是位一流的勇士,待人亲切,胸怀大志,是位极为理想的战友及侣伴。在会面之前,她曾对东夷的这种乘人之危的做法心生反感,但在真正会面之后,却发现事实并非如此,无尘先生之所以异常干脆地接受小王子为自己的关门弟子,除了是发自于两方结盟的考虑外,其实本身对他也是极为赏识。

也正因如此,米焕国王在最后一次结盟谈判中,正式应允了这桩和亲喜事,原打算在公主十六岁生日当天正式昭告天下,可没想到就在那个日子即将到来之前,无尘先生突然心脏隐疾发作,溘然长逝。由于无尘先生可以称得上是明玉王国的国父级人物,就连米焕国王与他老人家都是以父子之礼相待,因此这个订亲仪式只得相对低调地内部确认一下便罢,而正式的大婚只得推辞在孝期服满三年后才可举行。

对于齐朗在信件中表露出来的爱意,米蓉公主则明明白白地表现出了歉意。她承认自己在当初对齐朗有些好感,也十分乐于与齐朗较多接触,但在那时,她年龄还小,对于男女之间的爱慕之情处于懵懂之间,没办法准确辨明自己的心思。现在,她已经与那位东夷王子进行了相当一段时间的接触,在心态上更加成熟一些,对自己的情感也更加清楚。因此,她在现在只能对齐朗的一番善意表示感激,并对过去种种所造成的误会表示抱歉。

紧接着,米蓉转而更多地提及两国的战局形势,其中关键部分在于她那边刚刚了解到,奥托帝国正在把军力向东方战场转移,原本主力进攻卢曼帝国的巨龙兵团,已经分出了一部分人马,在维格内什的率领下向明玉王国境内开拔。为了抵抗强大的巨龙兵团,明玉王国及境内的东夷部落,以及更东方的翡翠公国和齐朗的希望军团,将必须联合在一起,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击败奥托帝国的强力进击。

在信件的最后部分,米蓉公主表明将于明年开春左右,亲自前来拜访一下,重点商议联手抗敌一事,最后还十分体贴地留给齐朗四行小字相赠,那上面写着,“晤君在先,情愫疑生,真命方遇,盼未遗害。”

这是极为明确的婉拒,也正是这四行小字将齐朗打击得彻底陷入迷茫……

齐朗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胸闷,闷得要命,好像怎样用力呼吸也无法摆脱那种快要窒息、快要被压扁的感觉。心疼,像刀剜那么疼,但那疼痛的部位却说不大准,好像是在心脏那里,又好像是在胃部,如果喝上一碗酒,大概能冲淡一些那样的疼痛——那是个不错的选择,反正齐朗已经决定要那么做了。

他晃晃悠悠地走出了屋子,像一具毫无知觉的行尸走肉,就那样一步一步地走着,漫无目的地走着,甚至没有注意到门口埋伏着古尔夫,窗外边还躲着吉拉和奥乌。储藏室里从没有储藏过酒精类饮品,他翻了半天一无所获,但他仍在那里翻腾着,乒乒乓乓……

“他这是失恋了。”古尔夫向吉拉和奥乌招了招手,像个行家那样解释说,“看来事态不大妙,那张信纸上准没写什么好话。在这情况下,我只有一个建议,躲他远远的,千万别惹着他。你们都很清楚,我们这里没人能制住他,就算你奥乌刚刚晋升为中阶武师,估计两下子就被他打趴下了。我们回头见吧,祝你们好运。”

奥乌和吉拉对视了一眼,均觉得古尔夫这回的分析总算是靠谱了一回,纷纷赞赏地点了点头,正要一闪身形,以最快的速度撤离现场,挥之不去的乔安娜又一次出现了。

“你们谁都别想走!”她瞪起了圆圆的眼睛,“朋友是干嘛用的,你们都忘了吗?在这个关键时刻,他如果连你们都指不上,还有谁能真正帮助他?”

古尔夫瞥了她一眼,头都没回,继续猫着腰打算撤退:“这麻烦是你惹出来的,却让我们替你收拾残局,你可真够会算计的……我的脖子!”

乔安娜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生生地把他捞了回来,一字一顿地向那三位下了死令:“谁都不准走!我们得去看看那丑八怪到底写了什么。”

“抱歉,提醒一句。”吉拉举起了手,“那好像是个人*……”

“我不这么认为。”乔安娜反驳说,“这是军务往来,是我们高层必须掌握的军情消息。”

在乔安娜的目光逼视下,古尔夫和吉拉投出了认可的一票,但他们俩却是谁也不肯去带头冲到那张桌子前看那长信一眼,好像那上面洒了什么会毒瞎眼睛的药剂似的。关键时刻,还是奥乌最讲义气,几步就走了上去,一把抓在手里,清了清嗓子就要开始朗读。

“别干蠢事,你这木头脑袋!”古尔夫连忙骂了一声,把吉拉和乔安娜拖进了屋子,小心地关上了房门,气急败坏地对奥乌说,“你想让全世界都知道他失恋的消息吗?我们认得那些字,等遇到不认识的再请教你,好吗?”

四个脑袋凑在了桌子前,嗡嗡地探讨声响了起来,没用一会儿,整件事情的原委也大概弄得个*不离十,于是,同情的感叹声时不时地响了起来。不过对于这群以中土语为第二语言的蛮鬼子而言,最难理解的还是最后那四行小字。那并非是纯正的白话,有些词语也不算常用,如果按照正常的从右向左的阅读顺序的话,那可能是在说些感情的事。

不过在中土语水平最低的古尔夫看来,这十六个字根本就是故意要把人弄晕的小方块,因为他觉得最左边的一竖列连起来明明也能读成一个句子:“先生遇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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