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火车站的候车室里熙熙攘攘,乱纷纷的人们拥来挤去,康介白买了票,坐在僻静的位子上等车。
一个标致的少爷,面容憔悴,提着柳条箱挤出人群,坐在人潮边缘的长椅上,放下柳条箱。

康介白无意中瞥了这位少爷一眼,少爷的目光在他的心里如一股暖流流淌,莫名其妙地泛起微微的波澜。康介白觉得少爷像一个人,一个非常熟识的人,一时间里又想不起像谁。

少爷刚坐下,一个头戴鸭舌帽的人倏地拿起他的柳条箱,跨越长椅便跑。少爷赶紧高喊抓贼,想爬过长椅却似乎没有一点力气,眼见贼人将走出大门,急得直落泪。

康介白已经是不管世事的人,但心里的暖流激起他要帮助这位文弱的少爷。说时迟那时快,康介白已经飞身把贼人截住。贼人出拳欲击,康介白出手更快,一手反扭住贼人的手臂,将贼人制服在地上,一手捡起柳条箱给惊慌失措的少爷。那贼人乘机一滚溜走了。

少爷说声谢谢,康介白还以难得的一笑。

康介白上了火车,坐在位子上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铁酒壶,拧开盖仰头喝酒,见那少爷竟然坐在对面。

少爷靠窗坐下,打开柳条箱拿出散发着馊味的包子,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这是我的位子!你走开。”突然,一个身着最新式学生装的少女也提着一个箱子挤过来,拿出车票对了对少爷的位子,大喊大叫,似乎怕少爷不肯让出位子。

少爷闻言转身看了看座号,发现自己的位子在旁边,遂让出位子。

那女学生风娇水媚,长得姣美动人,她瞧了少爷一眼,见是位无比标致俊秀的少年,不觉怦然心动,面生桃花,但见他目不斜视,便也板着脸坐下,倚头看窗外。

车厢里的人越来越多,座位上挤满了人,过道也站满了人,站的、蹲的、坐在行李上的、爬入座位下的都有。康介白和少爷适应这种环境,那女学生却掩面摇头,几乎要把头伸到窗外。

突然,车厢的一头传来闹哄哄的声音,整个车厢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康介白见候车室的贼人带着七八个流氓踏挤乘客而来,被踏挤的乘客敢怒而不敢言,其他乘客唯恐躲让不及,很快流氓们到了面前。

一个肥头大耳,戴着粗大金项链,手摇油黑纸扇的人,似乎是大流氓。大流氓五大三粗的身材却摇着扇、习着娘娘腔,说道:“是谁敢太岁头上动土,欺负我的徒孙?”

贼人指着少爷说道:“他,就是他!”说着伸出鸡爪般的手要抓少爷的衣领。

少爷看起来文弱,却不怕贼人,一手挡开贼人的脏手,呼地站起来,怒道:“你抢我的东西还有道理!”

女学生见有情况也站起来,为他辨理。

大流氓见还有一个娇美的女学生,狞笑着,尖声说道:“还是小公子带着小媳妇呢。”

女学生唰地满面羞红,少爷忙说道:“不干她的事。”

大流氓露出色心,挥扇直挑女学生的脸蛋,淫笑道:“小媳妇不要怕羞,跟爷们玩玩。”

少爷眼见女学生因为自己受辱,挥拳直击大流氓的鼻子。大流氓未及防备,“哇!”的一声,鼻血涌流,捂着鼻子后退了两步,用娘娘腔道:“娘希匹,把这对小情人抓走。”

群流氓听到首领发话,张牙舞爪地向少爷直扑过来,女学生吓得抓着少爷的衣角,躲在他身后。少爷自是挺身而出,挥拳奋击,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眼看两人就要被抓去。

“欺人太甚!”康介白忍无可忍,把一口酒吐向当头流氓的脸上,起身一拳打倒流氓。

贼人见又是康介白,如猴子又跳又窜地对大流氓说道:“师爷爷,打我的就是他。师爷爷快给孩儿报仇!”

大流氓听康介白是事主,尖声说道:“孩儿们上,给我打死这个小赤佬!”

群流氓向康介白扑来,康介白的身手甚是了得,拳打脚踢,左截右击,三下五除二便把群流氓打得鼻青眼肿、叫爷喊娘。康介白尽扫恶人,又像抓鸡一般提起大流氓呼道:“还敢耍流氓!”说着挥拳要打。

大流氓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威风尽失,黑油扇不知丢到了何处,结结巴巴地应道:“爷爷,饶命!”

康介白放下大流氓,说道:“快滚!”

流氓们如奉圣旨,溜之大吉。少爷和女学生向康介白道谢,康介白微微一笑又自顾自地饮起酒来。

流氓溜,火车开,乘客各回原位。

“呜!”“呜!”“呜!”火车鸣叫着,冒着白烟在江北大地上向北平飞驰,荒村、野树……不断向后奔跑。

少爷和女学生经此一闹,开始投缘地聊天。言语间,透露出少爷叫朱海石,是离家出逃的少女,正赴京参加旅欧勤工俭学班。女学生叫赖飞鸿,也是离家到北平求学。

康介白不禁对两个叛逆少女产生佩服之意。尤其是朱海石的音容,渐渐使康介白意识到她像自己的母亲。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