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曦,陇干(今甘肃静宁)人,南宋抗金名将、信王吴璘之孙,节度使吴挺之子。初因祖父功勋补任右承奉郎,后历任中郎将、高州刺史、濠州团练使、利西路安抚使、太尉、四川宣抚副使、兴州知州等。开禧二年(1206年),吴曦叛宋降金,并请求金国封他为蜀王。开禧三年(1207年),吴曦自称蜀王。吴曦称王仅四十一天被杀。
韩溯脑子里迅速地闪过关于这个人的资料,历史记载他因为贿赂韩侂胄而得以调回四川,开禧北伐时却背地里捅了韩侂胄一刀,叛宋降金,是开禧北伐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他本来并不像多事的,但是听到吴曦这个名字,却不由得想要会会这个南宋史上赫赫有名的叛贼、汉奸。

在得到张掌柜肯定之后,韩溯又装作不在意似的打听了一下吴曦包下的阁间所在,说来也巧,正好是在他们隔壁。

张掌柜退下之后,京葆便让那雨诗晴画弹奏起乐器,唱起曲儿来。韩溯对宋朝的歌妓本来也是挺有兴趣,不过此时他却想着如何与隔壁的吴曦见上一面,也好稍微了解下这个未来的大敌,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物!

京家兄弟虽然不学无术,却也是伶俐人,看韩溯样子显然是心不在焉,但两人却会错了意,京葆挨近韩溯,低声道:“启源,这雨诗晴画虽然也唱得不错,但是总不及那媚儿,听我爷爷说,吴曦总想回到他们吴家发达的四川去,现在正在想方设法走太师的门路,说起来我们也算他的晚辈,过去拜访一下,想来他一定很高兴!”

韩溯心中一动:是啊!此时吴曦有求于韩侂胄,搭上自己这条线,应该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当下笑道:“既然如此,听完这一曲,我们便去拜访一下这位前辈。”

且不说这边韩溯想要会会吴曦,在韩溯他们旁边的厢房之中,三人相对而坐,一面品着冬茶,一面欣赏着西湖断桥的雪景,这孤云阁的包厢房位置军事一流,向着西湖的一面是完全开放的,有一个布满了盆栽的小阳台,让人恍如置身于山水画当中,举目遥望便是秀丽天下第一的西湖。而三人下首端,一个犹若天仙下凡的美女正在提笔作画,偶尔抬头,星眸一闪,容颜之美,竟让人感觉到这场景便好像已经在画中一般。

坐在上首的那人身着裘服,衣饰华贵,面若冠玉,此时他站起身来,走到那美人身边,低头凝望,不知是在看画还是在看人。

下首相陪的那个中年人笑道:“媚儿姑娘身具五绝,琴,画,曲,棋,剑;样样不凡,端王爷,北国没有这等人物吧?”那裘服打扮之人,竟是一名金人,还是一个王爷。

听他这么一说,那裘服打扮之人微微一笑,走了回去,他望了坐在另一端的一个武官打扮的男子一眼,不紧不慢地道:“孤将她买回去不就有了?正好孤夫人十分思念故乡,有此女相伴,也好打发时间,聊以寄怀。”

他这话一出,那胡媚儿香肩却是微微一抖,手中画笔竟是握不住,掉在了地上。那中年人和武官却也是脸色一变。中年人心中颇恼,暗骂:金狗就是金狗,我好心带你来赏雪,怎如此无礼?你就算真的想要这姑娘,大可私下和我说,我好想办法,这么明着说了出来,只怕若是帮你,天下人还不把我骂死?假如不帮你,这胡媚儿你又怎生买得去?他是这般想法。那武官想得却又是另一般事情。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起来。

正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尚有些稚嫩的声音在门外道:“里面可是吴曦吴大人?晚生韩溯、京宏、京葆求见!”

吴曦正在苦恼,猛然一听有人在外求见,心中顿时一怒,才想发作,却突然一愣“韩溯?”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

却不料场中两人听到这三个名字,都是微微一惊,一个便是那金国端王爷完颜愈,他是使者,特来庆贺南宋当今皇帝生日的。另一个竟是那胡媚儿,她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意,不由得轻转臻首,看向了门处。

完颜愈的情绪似乎并没有因为胡媚儿落笔而变化,依然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笑道:“到临安之后,时常听到这名韩公子的才名,听说只有十二岁,便能写出让陆务观都激赏的词来,据说还是韩太师之子,这京家兄弟,乃京镗之孙,也是了不起的人物啊,今日何幸,还望太尉引见一二,让孤会会贵国的青年才俊。”

吴曦这才想起这三人的身份,心中却是一凛,不由得心生警惕:这完颜愈怎么竟对本朝人物如此熟悉?连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他就认了出来。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竟然是韩侂胄的儿子找上门来了,他心中暗喜,本来自己还不知道如何讨好韩侂胄,现在若是能结交他的公子,自己心中所想岂非有了希望?

他当即起身,几步走到门前,将屏风拉开,哈哈大笑道:“神童之名,短短几天便已经传遍京都,想不到在此相会,真是意外之喜,意外之喜,三位贤侄快快请进。”

韩溯三人走了进来,自然是先向吴曦施礼,吴曦本就想要讨好于他们,不等他们礼毕便扶住了,笑道:“不必多礼,今日只谈风月,不论辈序!”一面唤茶博士加座。

韩溯一进门之后,便注意到了完颜愈和那武官,他眼光转了一圈之后,却落到了完颜愈身上,带着一丝疑惑,这人气度非常,想来便是吴曦的主客了,不知道却是什么身份?

而京宏京葆向吴曦施礼之后却立刻将目光放到了胡媚儿身上,京葆更是夸张地走到了胡媚儿身旁,看着她那幅未完成的西湖雪景画,拍手赞道:“媚儿姑娘人美,画更美!”胡媚儿听他赞扬,却是勉强一笑。

吴曦眉头微皱,心道:这京镗的孙子,却是草包一个。只见韩溯看着完颜愈,当下笑道:“来来来,给三位贤侄介绍下今日的贵客,这位是从金国来的完颜愈王爷,他是代表金国来朝庆贺瑞庆节的,奉皇上旨意,让我好好招待,正好这雪应景,不想正好碰到诸位贤侄。”当时宋金两国虽然暂时和平,但毕竟是敌对之国,吴曦也怕韩溯等误会他私交外国,所以介绍时特别强调了是皇帝派遣的任务。

听得眼前之人竟是个王爷,还是金国的王爷,韩溯不由得有些吃惊,倒是京家兄弟还没有太多的家国概念,只是微微一愣变不以为意了。韩溯却知道,不论是宋派往金的使者,还是金派往宋的使者,都是十分有才干之人,因为这些使者肯定都还有打探敌国情报的任务在身,不精明一些事无法完成任务的,甚至还会坏事。就拿开禧北伐之事来说,当时韩侂胄之所以坚定决心伐金,便是因为派往金国的使者回来呈说金国已经是内忧外患,摇摇欲坠了,他这才认为可以乘机而入的。眼下金国这名使者竟然还是个王爷,更是值得注意了,不过完颜愈这个名字,自己却从来都没有听过呢!

那完颜愈笑道:“孤一到临安,满耳便是韩小哥的才名,那首咏梅,孤也是喜爱之至的,不知近期可有新作?”他说完这句话,那胡媚儿却也抬眼看向韩溯,竟是一副翘首以盼的神情。

韩溯还未曾回答,京葆却已经抢先答道:“怎么没有,我今早恰好听到启源和他的丫鬟房中吟对,现在记忆犹新。”说着双手倒背,朗声便吟道:“谁翻乐府凄凉曲?风也萧萧,雨也萧萧,瘦尽灯花又一宵。不知何事萦怀抱,醒也无聊,醉也无聊,梦也何曾到谢桥。”他方吟完,却听胡媚儿“啊!”地一声惊呼,神色间尽是陶醉之色。

这些人中,那武官不必说,吴曦压根没介绍他,可见不是什么人物,吴曦却是不通文事的,完颜愈却似乎很在行,听了之后,却是微微一愣,低声咀嚼了半晌,方才道:“好一首《采桑子》竟是用了李易安常用的叠句笔法,以男儿身作出如此凄婉的佳作,真是了不起,更难得的是这首风格竟完全不同于咏梅,孤听说贵朝柳耆卿因为词作风格多变被誉之为‘柳三变’,韩小哥风格若此,真不让先人专美于前也,厉害,厉害,佩服,佩服!”

他才说完,却见胡媚儿站起身来,向诸人微施一礼,婷婷袅袅走到古琴边坐下,纤指拨了拨琴弦调了下音,便弹奏起来,一便弹奏一边歌唱,唱得却正是刚才京葆吟出的那首采桑子,那歌声婉转轻柔,更有一番缠绵哀怨之意在其中,所有人听了,都不觉得呆了,竟然是沉浸在其中。

他一曲唱毕,众人都还在回味,却是京葆破局,他连连跺脚道:“死了,死了,我要死了,如此好听的歌声,便是死了也值了(嗟乎,死矣!闻此天籁,纵死亦值!)

惹得众人都笑了起来。吴曦这才笑道:“媚儿姑娘真好手段,这一曲歌儿,让我们都丢了魂!诸位还请上座。”

胡媚儿待众人坐下,却翩翩然走到韩溯前面,双膝一屈,竟是跪了下来。

韩溯想不到这女子竟然会这么做,当下下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却是满脸通红,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表情无比尴尬,口中连连道:“姑娘这是何意?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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