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浪整个被惊呆了,觉得这少年好像变了一个人,明明和自己差不多的年纪,怎么好像沉稳睿智,深不可测,本来自己还想好了一套说词,结果却全用不上,对方把一切都掌握在手里,让自己不照着做也不行。
“我奉劝你,可以少想些有的没的,我不追究你干过的事,让你保有你不应占有的东西,以萍水相逢的交情,这已仁至义尽,你如果连交代一声都不肯,那就实在太看不起人,也别怪我不留余地了。”

孟衍看了看自己手指,道:“把人脑子掏出来直接读记忆的无上邪术,我倒是知道几套,要不要试给你看看啊?”

这话倒不是假话,在馆藏记录中,孟衍得知世上有这样的邪术,但也仅只是知道而已,现在说出来,完全是吓唬对方,而柳浪确实也中招了。

“我们柳家庄是地方上的望族、富户,地处千雪峰、藏兵谷、枯木古宗交界,每年向三宗同时交纳平安金,负担虽然重些,但日子也还过得去。”

“……你们柳家庄是务农还是经商?”

“家里经营丝绸和香料生意……”

“那只是过得去?应该是富得流油吧?”

孟衍摸着下巴,没有被这个说法给迷惑,他读的书里,让他了解这个世界的运作,基本上自苍穹帝国崩溃后,就没再出现过一统四方天下的政权,百姓依附强大的门派为生,税金也是交给附近的门派。

乍听起来,这和**山寨收的保护费差不多,给钱买平安,如果是普通农家,处在那种几帮交界的位置,同时要交好几份平安金,早就被压得家破人亡了,但如果是经商,那就不同,商户的平安金高得多,可里头也包括了通商权,交了平安金就能前往该地做生意、开店铺、交易当地独有特产,柳家同时行商三地,只要手腕不是太差,肯定早赚得盆满钵满,不过,赚得太多,难免让人眼红,又处于几个势力的交界,要是关系处理不好,一碗水端不平,引起众家纷争,反而有被联合灭门的可能,可以说是高风险、高收益的写照。

“我家日前出了事,被一群地方盗匪欺上门来,抢了我们的金银财宝,烧了我们庄园,杀了我家人,就我和妹妹逃出来……”

柳浪说得咬牙切齿,想起灭门之恨,他双拳握得死紧,恨不得立刻就去杀光仇人,但孟衍听着这些,表情异常冷淡,只是道:“杀你家人的,就是那个白骨什么帮?”

“白骨英雄帮!我一世也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柳浪以刻骨之恨说着,却被孟衍脱下脚上鞋子,一下扔砸在他头上,“鬼话连篇!姓柳的,你当我是白痴还是土鳖啊?”

“我说的话句句属实,你若不信,大可以……”

“可以你老母啦!那个什么白骨英雄帮,一看就知道是乱七八糟的小门派,你们柳家交了三地的平安金,家里会没人保护?会请不起高手?一个小帮派就能轻易把你们杀光的话,你们怎么活到今天的?”

孟衍道:“别以为我乡下来的就不晓得,大门派要干些见不得人事的时候,都不会亲自出手,而是喜欢找些小帮派出来当打手,掩人耳目……你家是得了什么不该得的东西?还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

一句话,让柳浪脸色苍白,望向孟衍的表情极为惊恐,像见了鬼一样,过了好半晌,这才叹气道:“你说得不错,我有一个叔叔,早年拜入藏兵谷,积功升至堂主,家里这些年来仰仗他不少,一个月前他忽然回来,与我爹密谈了很久后,匆匆离去,那天开始,我爹就要我们小心,说可能有大祸将临,果然过没多久,就有人上门烧杀,灭我柳家庄……”

“成,这么看来,应该是不该知道和不该拿到的你们都干了,那么,现在东西在哪里呢?”孟衍道:“你可千万别说不知道啊,白骨英雄帮的人还在找你们,我为了你们和他们打过一架,要是东西不在你们这里,他们就不会来找了,我相信你不会蠢到把东西带在身上,可……要说你一无所知,你猜我信不信呢?”

柳浪紧闭着口,什么也不说,他全家人为此丧命,此事关系重大,甚至可能是复仇唯一希望,就算被严刑拷打也宁死不说,孟衍看着柳浪的表情,猜到了他的想法,挥手道:“算啦,东西你自己留着,我也没兴趣知道,再怎么说,我与你最大的不同,就是我不会傻到去招惹超过自己负荷能力的风浪,你也别误会我想图你什么,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我的债就两清,以后你当你的正式弟子,我当我的杂役,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你要我做什么?我今天其实带了些秘笈过来给你,是仆役阶层接触不到的功法,只要你好好练,转正只是迟早。”

“省省吧,那些东西我不希罕,我要你答应我的就是……”孟衍道:“在梅影回来之前,任谁问你,你都要一口咬定,那个符令是梅影给你的,你就是梅影在外头收的亲传弟子,知道吗?”

“什、什么?她们确实认为我就是雪梅战神的徒弟,但你……你怎会……”

“怎会什么?他妈的,我就觉得梅影那女人没安好心,说了会让我当客卿,受到优渥供养,结果居然挖坑给我跳,要是我真拿信物进来,现在已经平白矮她一阶了。”

柳浪再次给这些话惊呆,虽然他早想过这人与梅影仙子可能相识,却怎么也没想到,说起梅影,这少年的口气居然如此不敬,仿佛彼此是平起平坐的平辈,这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又干啥?你那什么眼神?觉得我在吹牛吗?”孟衍玩心忽起,把本来想对那些杂役说的话,直接拿来说给柳浪听,“你们眼中的什么女神啊、仙子的,在我这边可没什么,那个梅影之前和我在一起的时候,整天看我的脸色,我说什么话,她从来都没有反对意见的;还有那个蓝冰玫……其实我和她的交情不怎么样,就是偶尔摸摸胸而已,普通尺码,也不是很大,唉,这样也能算是仙子……”

柳浪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老大,这些话已经完全超乎他的理性范围,如果是单纯的判断认定,他会直斥无稽,因为压根就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但孟衍说得信心十足,言谈中自有一股气势,让柳浪不得不信,更厉害的是,孟衍插腰说完这些后,表情由张狂回复冷静,道:“以上这些,你可以出去随便对人说,不保密没关系,反正也没人会相信……”

似真似假的话,搞得柳浪如坠五里雾中,不知道是怎样的情况,唯一能够不被对方牵着鼻子走的做法,似乎就只剩下掉头离开这一项了。

“……对不起。”起身欲行,柳浪仍没忘记此行来意,“用了你的信物,是我欠你的大人情,但我要报家仇、讨公道,拜入千雪峰这机会对我太重要了,就算对不起人我也要干一次,后头……我一定会还你这恩情。”

“不用客气,你只要记着,死死拿好那块东西,不管谁来问,都是梅影把信物给你,让你来入门的。只要做到这点,你就不欠我什么了,但……是机会或危机,就要看你自己的运气了,我觉得,这未必是你理解的那种好机会……”

言已至此,双方各自别过,柳浪带来的秘笈,一本也没留下,孟衍全部让他带走,不想他因此惹上什么麻烦,毕竟,一个初来乍到的正式弟子,私自把秘笈偷偷送给派中的仆役,可是大罪一条,哪怕只是一些粗浅的入门功法,也不是他可以随便拿来传的。

“……这小子,还真是一个怪人。”

孟衍喃喃道:“脾气够倔,都到这种时候了,还能坚持尊严与骄傲,这种大少爷可不多见,虽然为了报仇,好像准备要豁出去的样子,但估计还做不到,否则今天就是来灭口的了……他没有这么干,代表他的良心和运气都不错。”

这么感叹是有原因的,假若柳浪今天打着灭口的企图,孟衍一定会让他有来无回,他没有这么做,代表他的运气不赖。

“但他为啥把千雪峰当成机会?这个很怪啊,虽然他被灭门这事,背后黑幕重重,可要增进实力报家仇,怎么都该有更好的选择吧?千雪峰是女子门派,一个男人跑过来,是能學到些什么啊?与其来这里拜师,还不如去其他门派,真不知他为什么选了这里?”

孟衍随口说着,没指望有什么答案,但在脑内深处的舞丑,已经主动计算,分析种种可能。舞丑的计算能力,举世无双,不过处理这种没明确数据的东西,就非所长,跑了一会儿后,只列出几个可能选项,孟衍简单看过一遍,对其中一个可能性留上了心。

“……他手中那件不该得而得到的东西,与千雪峰有关,要来这里才能有用?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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