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欢差点吓得尿裤子,把竹梯往蔡菊家的院子里一扔,拔腿就朝家里跑。回到家里,他背上药箱,跨上唐敏留下的小木兰,飞一般地朝着杜祠堂冲锋。
“带上我、带上我呀!”王大嫂站在路边,挥着两个短短粗粗的胳膊狂呼乱叫。

带上你?车胎还不爆了?叶欢也不搭理她,嗖地一下从她身边冲了过去。一路上,叶欢的脑袋不住地转动,回想着自己的治疗细节,不应该有任何差错啊。老叶家治疗蛇毒,在清溪镇一带是有名的,只要接收了病人,还从来没有医死人的情况。难道老祖宗的招牌,今天要砸在自己的手里?

十几分钟以后,叶欢的摩托车呼啸着冲进了杜祠堂。他上初中的时候去杜清涛家里玩过,大致记得他家的方位。摩托车停在一栋二层小楼前,叶欢跳下车就大喊:“吴文娟,吴文娟家住在哪里?”

“就在这里,赶紧进来!”小楼里钻出来两个妇女,其中一个正是崔大嫂。

叶欢冲进小楼里,顺着崔大嫂的指引,登登登地上了楼。拿眼一看,吴文娟好好地躺在床上!

“怎么回事?刚才不是说要死了吗?”叶欢转头冲着崔大嫂吼道。

“叶欢……”吴文娟虚弱地叫道:“谁都不怪,怪我自己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歇了一口气,吴文娟说道:“我回家以后,肚子饿,就要孩子把碗橱里剩的稀饭端来。那稀饭馊了,我喝了几口,结果肚子痛,就吐了起来……。她们看我吐得厉害,就以为我要不行了。”

叶欢在床沿上坐下,给吴文娟把了一会脉,这才松下一口气。心里道,你没死,差点把我吓死。

崔大嫂很无辜的样子:“我们也是好心,怕文娟出事,才让王大嫂去叫你的。”

“大嫂子,你们要是真的好心,就轮流着照顾人家几天,别让人家吃馊粥剩饭。”叶欢板起脸,教训崔大嫂:“人家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容易吗?这不可怜也可怜啊,你们……”

吴文娟赶紧打断了叶欢的话:“叶欢,不怪她们,大家都忙……。她们已经很照顾我了。”

叶欢摇摇头,说道:“你刚才吐了这么多,把我给你喂的药也带了出来,我还得回家给你配药。”说完,叶欢下了楼,跨上摩托又往回赶。

半路上迎着了气喘吁吁的王大嫂,她拦着车头问:“哎叶欢,文娟怎么样了?”

“已经死了。都怪你们没看好她,今晚你睡觉小心点,当心她回来找你偿命。”

“啊——!”王大嫂吓得脸色一变,浑身热汗变得冰冷。山里的女人,大多怕鬼,尤其是身边的人死了,那就更要怕上很多天了。

回到家里,叶欢重新拿了一副药,再回杜祠堂亲自给吴文娟熬好,已经天黑一大会了。

吴文娟喝了药,流泪不止,招呼床边的一个小女孩:“小南,给叔叔磕头,是他救了你妈妈……”

“叔叔你是好人。”小女孩开口叫了一声,竟然是标准的普通话。

叶欢一把拉起了这个可爱的孩子,摸着她的头说:“小南乖,不要磕头。叔叔是医生,救你妈妈是应该的。”

一边的王大嫂和崔大嫂,对视了一眼,眼里终于有了点羞愧之色。王大嫂拉了拉叶欢的袖子,说道:“叶欢,天也不早了,干脆在这里吃饭吧。我家那人刚好在家,你去我家喝一杯。”

吴文娟也对王大嫂说道:“大嫂,我家院子里有鸡,碗橱里有鸡蛋……”

“算了算了,不麻烦。”叶欢挥挥手,对王大嫂说道:“吴文娟基本上没事了,但是下床解手什么的,还离不开人搀扶。两位大嫂子辛苦一下吧。明天早上我再来给她换一次药,估计她到晚上就可以起床。”

从杜祠堂回到家中,天色早已黑透。叶欢做了晚饭,和老妈吃了点,然后洗澡睡觉一夜无话。本来,叶欢是想去蔡菊家里一趟,梯子不是丢在她家么,刚好是个由头,说自己来讨梯子的。可是站在村头一看,蔡菊家里黑灯瞎火的,叶欢打消了主意。

要是现在去敲门,人家不开门,自己反而落个没意思。反正梯子在她家,明天去扛梯子的时候,再说看录像的事呗。

月落日出又是一天。

叶欢起了个大早,做了早饭,吃了一口以后跨上摩托车就去杜祠堂。他要去给吴文娟的伤口再换一副药,然后还要去新庄医疗室值班,不早不行啊。

从花田村去杜祠堂,必须经过小学旁边的那一大片坡地,叶欢骑着摩托路过的时候,坡地上七八个妇女都在锄地。大热天的,也就早早晚晚能下地干点活。柳晓妹和蔡菊两家的花生地挨在一起,一边锄地一边说话。

看到叶欢这个小白脸过来了,村里开小小卖铺的何长芬就叫了起来:“叶欢叶欢,过来一下。”

何长芬属于那种看起来聪明,实际上有点缺心眼的人,平时喜欢说笑,但是每次都要吃亏。她的男人在省城修汽车,在外面搞了一个二奶,全村人都知道,就她不知道。只要她男人每月给钱给她就行,其他的,她也不管,就在家里种点地,开个小卖铺照顾孩子。

平时见了何长芬,叶欢也喜欢说笑几句,因为这人好玩。上次叶欢去小卖铺买盐,何长芬说:“叶欢,你妈上次买面条还欠我一块钱。”

“欠你一块啊?那行,你再给我一袋盐,不就低了账么?”叶欢一本正经地回了一句。

“那也是。”何长芬想都没想,随手又给了叶欢一袋盐。

现在喊住自己,莫非何长芬算过来帐,问自己要钱的?

“什么事啊,嫂子?”何长芬有三十岁了,叶欢一直叫嫂子。他停了车,正好在路中间,笑嘻嘻地站在四周锄地的女人的包围圈里。

“和尚道士!”柳晓妹直起腰杵着锄头笑道:“她想撩骚你呗。”

“你才撩骚他!宋刚前天回来,你还没骚够?”何长芬笑着骂了柳晓妹一句,又看着叶欢说道:“就你上次说的那个撒尿发黑的笑话,再给我们说一个呗。说笑说笑,干活才有劲。”

柳晓妹捡起一块土疙瘩,冲着何长芬砸了过去。可惜准头不够,没砸着。

叶欢干脆熄了摩托,苦着脸说道:“我现在有急事,哪有时间讲笑话?”

“讲个笑话要多长时间?你光棍一个,能有什么急事?”其他锄地的女人,都在起哄。

“我的急事很重要,你们不懂。”叶欢扭头看了看四周的女人,皱着眉说道:“我白水冲的表叔家里养了七八条水牛,关在一个牛棚里,结果出了事。”

“养了这么多水牛?养牛专业户啊!出了什么事?”锄地的女人们都吃了一惊,停下手里的活,直起身来听下文。她们手里的锄子把,也都刚好抵着小肚子。

叶欢摇摇头,满脸烦恼地说:“昨晚白水冲起了龙卷风,刮得屋子都乱晃,把我表叔家倒挂在牛棚里的锄子,都晃了下来。说起来也巧,锄子掉下来,锄把正打在牛裆里,七八条水牛的……那个地方,都被锄把打肿了。表叔一大早就来了,叫我送点消炎药过去。”

柳晓妹头脑活络,一眼瞥见自己手里的锄把正抵着自己的裤裆,立即反应过来,迅速地竖起锄把,狠狠地剜了叶欢一眼,同时又忍不住抿嘴一笑。

何长芬的智商在这时候也见了底,她的小肚子顶着锄把,皱眉喃喃自语:“怎么这么巧,锄把都打在牛逼上?真邪门!”

蔡菊等人也在各自思索,论理,世间没有这样巧合的事吧?

叶欢咳咳两声,摸着鼻子对何长芬说道:“巧事多了,你的锄把,现在不也打在那地方吗?”

三秒钟的沉默以后,四周的妇女们同时反应过来,纷纷放下锄子,弯腰捡起土疙瘩来砸叶欢。土块就像雨点一般,叶欢左躲右闪狼狈不堪。

除了柳晓妹之外,还有一个没有动手的,是蔡菊。她的脸泛起两朵红霞,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围殴叶欢。

在笑骂声和土块的袭击之下,叶欢发动了摩托。再扯下去,就要耽误上午的安排了。

却没想到,叶欢一加油门,摩托车却没有窜出去。他一愣,回头一看,一个南瓜一样大的拳头,对着自己当胸捶了过来!

这下事发突然,叶欢一点准备都没有,又骑在摩托车上,躲闪不便。这一拳过来,叶欢被打个正着,啊呀一声,从摩托上滚落在地。摩托车一晃,也嘭地一声跟着倒在地上。

“赵二愣你发什么疯?”叶欢落地之后,一个乌龙绞柱跃起身来,指着赵二愣大骂:“你个狗日的吃错药了,为什么要动手?!”

刚才赵二愣一声不吭地跑过来,叶欢也看到了。但是叶欢想破脑袋也没想到,二楞是来和自己打架的!上次说日他姐日他妹,也就是随口说说,这不是没有日上吗,你小子发什么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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