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逆掀起的那场浩劫,岷江两岸已成一片汪洋,水上漂浮着茅草、树枝、连根的大树,屋架、断木头、木盆、破家俱、以及泡脹了的翻起白得可怕的死狗肚皮,还有泡脹了的牛、猫等人畜的死尸……
逆龙今天又在岷江里肆无忌惮的狰狞狂笑:” 嗬!嗬!哈!哈!哈!哈!哈!哈!”声如天崩地裂,玉垒山被震得山体滑坡、暴发泥石流,冲毁村庄、家园、一片惨不忍睹的情景。……

这时,江面上突然刮起一阵恐惧的龙卷风。

逆龙乘着龙卷风势,腾空而起,张牙舞爪、疯狂猖獗。它张开那血盆大口,一阵狂吼乱叫、令人撕肝裂胆!恐惧万分!

“嗬!嗬!哈!哈! 哈!哈!”逆龙狂暴的凶恶笑声,又一次震得玉垒山上的树木根松树倒!石块崩裂! 轰轰隆隆,煙尘滾滚,奔泻山下,吓得豺、狼、虎、豹、野猪、猴子、狐狸、野兔、牛鬼蛇神纷纷狂奔逃命:天垮下来囉!

幸存于半山坡上江神庙屋顶上的亭长及村民们,吓得来直打哆嗦,不敢正眼看一下那兇残恐佈的逆龙,只是口里抖抖索索的喃喃低语道:“龙王爷保佑,龙王爷保佑,龙王爷保佑……”

逆龙乘着恐怖的龙卷风,斜睨着那些可怜巴巴的村民们更是猖狂得意,肆无忌惮地又一次发出狂啸:” 嗬! 嗬! 哈! 哈! 哈!哈!” 它显露着狰狞的獠牙!

那一对童男童女躲在山坡的破房顶上,身边虽然有父母护着。还是吓得来浑身直哆嗦,眼睛闭着,神色呆痴地念叨着:“龙王爷保佑,龙王爷保佑。龙王爷保佑……”牙齿不停地在嘴里磕磕踫踫。

逆龙在龙卷风里忽然瞥见了两个稚嫩的男孩儿女孩儿。它突然剎住了咆啸之声,龙目一转,声如霹雳地命令道:“尔等听着,本龙王要一对童男童女,限令尔等,三日之内速送江神庙,不然的话,嗬!嗬!哈!哈!……”

逆龙狂笑着,又一次震动得玉垒山直摇晃,蹦裂的岩石煙雾尘尘的倾泻江中。溅起浪头。摇晃的玉垒山倒映在岷江中。岷江似乎也直摇晃。

闹了那么久。大约逆龙也闹腾累了,过了一会儿,龙卷风渐次渐小了。逆龙张狂恣意地乘着滔天白浪。摇头摆尾慢慢地潜入江中

雨过天晴,风平浪静,岷江水位,渐次渐次慢慢地消退了。。。。。。

洪水洗劫后的原野上,一片凋败景象:淤泥堆积,到处都是水坑水洼,残屋、颓墙、倒树、人畜死尸以及冲毁了的田地,庄稼倒伏在洪涝稀泥的田地,一群乌鸦在树桠上聒叫着,两三支流浪饿狗在路边伸着脖子吠叫着。

亭长和村民们陆陆续续、战战惊惊地慢慢爬下树来。爬下屋顶,走下山坡,朝着岷江叩头倒拜。

那男孩儿和女孩儿跟随在父母亲身边,也照大人的样子匍匐在地,有模有样,有规有矩地叩头不已。

亭长跪对着岷江极其虔诚地析求道:“龙王爷善慈善悲,龙王爷保佑,尔等一定会遵照龙王爷的意旨,一定会将童男童女敬献江神庙。尔等祈求龙王爷保佑尔等平平安安,有一个好年成。”说完,又如捣蒜一般,朝江神庙遥遥祷拜。

村民们跪在亭长屁股后面捣蒜样的叩拜祈祷:” 龙王爷保佑,龙王爷保佑,龙王爷善慈善悲……”

这时,一位瘦老头儿战战競競地试探着问:” 亭长,这童男童女怎么办哦?”

亭长紧皱眉头:”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亭长焦头烂额地说。

村民们低声议论起来,谁也拿不出办法来。

有位大娘说:” 亭长,你拿主意,我们听你的。”

大家低声附合道:“对,亭长,我们听你的。”

话是这么说的,可是谁也提不起劲来,谁都不敢与亭长的目光对接,谁也怕听亭长作出的任何决定,因为这任何决定,对某两个家庭都将是霹雳炸雷,都将是灭顶之灾,都将是人寰惨剧。

”我哪有主意哦?” 亭长很绝望,很悲哀,他双手一摊,显得是那么无助、无奈。

“那怎么办?” 大家好焦虑。

亭长焦头烂额地说:”孩子都是父母的宝贝、父母的未来和希望,是他们的命根子,谁都舍不得,但是期限又只有三天,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还是听大家的。”

村民们又低声嘀咕起来,他们一脸的紧张恐惧,眉头都皱在一起,连连摆头,唉声不断,深深叹气,始终没有什么办法可解当前的厄运。

瘦老头儿很忧虑:”这事咋说嘛,还是只有听亭长的,亭长作的决定,我们只有服从,不可抗拒。大家同意不?”

” 同意,坚决服从亭长的决定。” 大多数村民赞同村老的意见。

那个童女结实的父亲神情特别的沮丧,沒有说话表态,目光呆滞地站在那里紧紧地牽着女儿的手不放,深怕女儿被人抓去似的。童女的妈妈落魂失魄似的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脚像生了根似的,一点都沒敢挪动一下,仿佛脚一动,孩子就有可能被抢走似的

村民们异口同声:”对,听亭长的。”

亭长很犯愁,他也一筹莫展,望着村民们期待的目光,他伫立良久,沉思良久,最后终于从牙缝里轻轻挤出力重千钧的两字儿:” 抓阄。”

“这阄怎么抓?” 有人问。

” 对,这阄怎么抓? 亭长你说说看?” 一个青年农夫问。

有个中年妇女问:”这阄不好抓啊,亭长。” 她摇摇头。颇感抓阄问题的严重性。

” 是啊,这阄难抓。”瘦老头儿无不忧伤地说,深深吐出一口憋胸闷气。

亭长其实很犯难:” 真的,我也没有什么办法。你们说,还有沒有比抓阄更好的办法?说出来,我们大家商量看看。”

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议论开来,最后谁也拿不出比抓阄更好的办法。

瘦老头儿说:“亭长,我们觉得还是抓阄好一点,公平。”

亭长表情凝重:“抓阄也是一种苟且的办法。”

瘦老头儿说:“抓阄下来又怎么办,要想细一点才好。” 姜还是老的辣。

亭长的面部表情就像泥塑木雕一般的线条僵硬:”首先,我必须严正申明。我们必须遵守大家关于抓阄的约定。我先问大家一句。遵不遵守抓阄的约定?”

村民们异口同声:”我们遵守抓阄约定。绝不反悔。”

亭长这才松了一口气,面部表情稍微松和一点:” 大家遵守约定就好。 抓阄抓到谁,谁家就要为了乡亲们的平安付出惨重代价。我们也应该义不容辞的为这两个家庭进行全力的无私援助, 比如帮他们种田呀,收莊稼呀,养猪养鸡养鸭什么的,并且还要承担起今后赡养他们的责任,对不对? 我们将如他们的亲生儿女一样,侍奉他们,免得他们有无儿防老的顾虑。”

叫二娃子的小伙子慷慨陈词:” 对, 无论谁家拈了中阄,我们当义无反顾的关心他们,照顾他们并且要承担起责任。赡养他们的晚年生活。”

“对,二娃子说得好,我们应该赡养他们的老人。” 附合者众。

童女的父亲在场一直表情呆滞,无任何反应。

”好,现在我们来抓阄。”亭长说。

” 我不来抓阄。”突然有人反对,这是童女的父亲

有人愤怒了:” 你这人怎么不讲信用? 吐出来的口水又吞回去。”

”什么叫吐出来的口水又吞回去? 你们说抓阄的事,我一直就没有开腔!” 童女他爹态度坚定,顶了回去,他是铁了心的。

” 我也一直没有开腔。” 男童的妈说,声音没有童女他爹的声音大。看得出来,她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的。因为她明白,一旦抓中了阄,她就要把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投入龙潭,恐怕天下任何一个母亲都下不了这手。

这事犯难了。亭长认为,既然有人反对,抓阄的事就不好进行:” 那你们两个有没有什么比抓阄更好的办法?” 这个问题其实比登天都难,谁答得了?大家无言以对。

有个农妇说酸话了:” 不想付出,只享太平,哪有这等好事?”

童女的父亲说得很干脆:”我不享太平,不沾人家的光,我逃难去。”

既然人家说得这么决断,农妇无话可说了,只好眼巴巴的望着亭长求援,那意思很明白,亭长,咋办?毕竟他才是大家的主心骨。

亭长迴避了她的目光,因为亭长也是六神无主,心里乱糟糟的一团乱麻。

“我也不抓阄也不沾大家的光,我带着孩子讨口去,离开这个鬼地方,逃难去。” 这是童男母亲的声音,说得不是很有底气。

抓阄的事,溃堤了…….,村民们议论纷纷,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瘦老头儿问亭长:” 亭长,这事怎么办?” 亭长苦丧着脸,轻轻摇头,这么艰难的事,谁都拿不出主意。

童女的父亲说:” 这事很明显,谁抓中阄,谁就要送自己的孩子去龙潭送死,天下有这样狠心的父母吗? 反正我不会做这种事! 我当叫子,冻死硪死在路上,那是我们俩爷子活该,我心甘情愿,死而瞑目,因为我作了抗争,作了努力。” 这汉子有骨气,有个性。“

” 那人家的父母就该送自已的孩子去死吗? “有人反问。

童女的父亲回答说:”那是人家的事,我管不着,我只管我自己。“

亭长惧怕龙王翻脸,因说道:” 逃难? 说得轻巧,你拖着孩子,逃得出龙王爷的魔掌吗? 你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你也不想想,这岷江流域方园几千里地都是龙王的天下,你们往哪儿逃啊?”

这句话很有份量,把童女的父亲和童男的母亲从幻想的天空拉回到恐佈的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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