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柘走到书桌前,只见众人围在一张地图前,那地图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画的,唐县的南城门外,竟然是一片开阔地,一片军营画在这片开阔地上,旁边用小字写着,此处为主攻方向。吕柘记得刚才明明看到,唐县的南城门外有一条河水,距离城门也不过一二里地。
原来皇甫斌将大营驻扎在这里是这个原因,吕柘立刻小瞧了他,怎么连一点变通都没有,不知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吗?你把大军驻扎在河水与城墙之间,万一敌军来攻,数万宋军连结阵御敌的空间都没有,这就是一片死地。

皇甫斌看着地图,情绪低落的问道:“诸次攻击连番失利,我军士卒损伤甚多,但城中金兵损伤亦多,明日定可攻破城墙,那位将军还愿意出战?”

几个将军都低下头,没有一个敢说话。

皇甫斌愤然说道:“朝廷养兵千日,眼下正是尔等报效国家之时,却为何如此畏敌如虎,难道尔等要本帅亲自攻城不可。”

吕柘心里只想笑,他妈的,你干脆给这些人下跪算了,没见过主帅这样窝囊的,你想让谁出战,直接点他名字就是了,他要是敢不从,还有军法呢!

一个黑脸的将军说道:“眼下各营兵士带伤者甚多,倘若以此残兵强行攻城,不过是以卵击石,白白浪费朝廷的兵员。不如明日让归义军攻击城门,我等遣营中健壮兵士在城下呐喊助阵,金人定然不敢小瞧我大宋的军威。”

皇甫斌立刻冷了脸,说道:“不行,倘若用这些归义的农夫攻城,岂不让城中的金人笑话,难道我堂堂的大宋无兵可用,不行!”摇着头,一脸的坚决。

众军官立刻又沉默了,都是一脸木然的看着地图,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吕柘说道:“大人,卑职到有一策,可破唐县。”

皇甫斌眉头一扬,急忙问道:“你有何策,快说,快说。”

吕柘说道:“唐县城下聚集了我大宋数万大军,而城中金兵不过数千,且经过数番激战,所剩者已不多,倘若大人能够悉数点起军马,四面围城一齐攻击,则金人必定要分散兵力于四处城门,必将捉襟见肘,顾此而失彼,则唐县可破。”

率领数万大军,围攻一个县城,在吕柘看来这仗根本就没有什么好打的,四个城门一块攻击就是了,金人的兵力不多,分散守城肯定会出现破绽,那么唐县也就攻克了,并且也可以发挥出己方兵多的优势,现在将全部的兵力集中在一个点上,即不能发挥兵力多的优势,又给了金兵重点防守的机会,实在是愚蠢的战法。

皇甫斌失望的叹口气,说道:“你毕竟是文官,那里懂得兵法的奥秘,倘若我们四面围攻,则城中金兵必然做困兽斗,这唐县反而不易攻克了。”

一个军官指着地图对吕柘说道:“唐县的西面是邓县,倘若扎营于西门,万一邓县之敌前来救援,则我军将腹背受敌,其势危矣。因此,大人在唐县与邓县之间埋伏下一只兵马,防备邓县之敌前来增援。”

又指着北门说道:“城中敌人一见势危,必将择门而逃,留北门弃而不攻,可使城中金兵心存逃生之念,不至于负隅顽抗。”

指着东门外地图上标示的连续群山,连他自己都有些底气不足,说道:“这里是山地,不宜安营扎寨。”这就是在放屁了,站在大帐外就可以看见唐县东面的旷野,纵然地势有些起伏,也不过是些高不过丈许,且不连续的土梁,当地人称之为‘岗’。

这些岗既不能阻碍进攻的脚步,也不能为据守提供屏障,甚至因为那些连续的缺口存在,即使是运输粮草的车队都可以畅通无阻,地图上标的山地根本就不存在。其实他说的这些地图上写的都有,即使他不说,吕柘也可以看到。

这就是宋朝出名的行军布阵图,将领带兵出征,皇帝或者枢密院便事先布置好了兵力的配置,布阵的方法,绘制成地图在出征前赐给领兵的将领,叫做面授机宜,倘若这一仗胜了,就是朝廷的功劳,倘若败了,自然要寻个替罪羊出来。

吕柘不由得叹口气,看来这个皇甫斌也不过是个乖孩子,一点也没有统兵打仗的才能和魄力,说道:“大人,我军以连续攻城数日,城中金兵伤亡惨重,却无意退走,这北门也就不用在留了。至于在西门外派兵设伏,卑职以为不如多派探马,远放五十里即可知晓唐县的一举一动。还有东门,……。”吕柘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明明是地图画错了,傻子都可以看出来,怎么还一定要把那里当成一片山地呢!

皇甫斌佛然不悦,说道:“你不过是初次上战场的文官,那里知道战场上凶险,常言说算无遗策,诸般情况都需要考虑到,并且要妥善应对才是,只消留下一丝破绽,便可功亏一篑,全军覆没,真是书生愚见,你……。”低头看见桌上的书信,说道:“如今营中的管粮官正好缺失,你既然是户部来的,且先做几日管粮的差事,待本帅攻破唐县之后,在给你另行委派差事。”轻轻一句话,就将吕柘从大帐中赶了出去,不让他参赞军务了。

吕柘懊恼不已,不过是说了几句实在话,他便听不进去了,非要按照行军布阵图上的指示来打仗,还妄想着攻破唐县,这已经不是个乖孩子了,简直是在意淫,自己跟这样的意淫将军在一处,只怕也未必能随心所愿。

只不过倘若惹恼了他,只怕连这管粮的官都做不成,也不敢在争辩,躬身告退着走了出来。走过浮桥,只见薛敬正在和几个管粮的小吏聊天,守卫粮草的兵士懒洋洋的站在军营里,看不出有丝毫身临战阵的危机感,吕柘在心里冷笑着,真是老天有眼,教你今日遇见了我,正好借你的人头整顿军纪。

传令的兵士已经将皇甫斌任命吕柘为管粮官的命令通报给了这些人,吕柘一走过浮桥,负责粮草查收,拨付的几个小吏便围了过来,薛敬也跟在后面,高兴的说道:“兄弟如今做了大帅帐下的管粮官,这一场仗打下来,又有钱大人在朝中说话,兄弟的官那不是要连升三级吗!哥哥先给兄弟贺喜了。”

吕柘不理他,先将燕红安置了,这才让胡三带着一队兵士和管理粮草的小吏来到自己的帐中,命人将薛敬叫来,板着脸说道:“大帅刚刚告诉我,户部运来的粮食向来与公文上不符,命我认真查验,倘若有半点的差错,军法从事。”

薛敬立刻吓的脸色煞白,押运的粮食够不够,吕柘在清楚不过,一路上他从不参与寻欢作乐的事,自己也没有分什么好处给他,这时候这样说,看来是存心要难为自己,只不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快步的走上前来,说道:“兄弟这是做什么,一路上咱兄弟相处的不错,哥哥便是得了些好处,总也少不了兄弟的一份。”

贴在吕柘的耳边说道:“兄弟放心,哥哥早就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原本准备等事情完了在交给兄弟的。”只盼着吕柘是个懂道理的人。

吕柘厌烦的将他推开,冷冰冰的对着帐中的小吏说道:“你等即刻拿了量具去查验户部运来的粮食,务必小心仔细,倘若有人从中做鬼,小心项上人头。”

几个小吏面面相觑,吕柘的话让他们感到困惑,他们都是懂道理的人,查验粮草向来都有行市,这个大人说的查验究竟是什么意思,他是真的想查验粮食吗?

薛敬急了,扑上来拉着吕柘的手,哀求道:“兄弟这是为何,一路上哥哥就算有什么得罪,还望兄弟看在苏大人与钱大人同朝为官的份上,……。”胡三大步的走上前来,一把将薛敬推开,威风凛凛的站在吕柘身边,下面的小吏再不犹豫,连忙跑出大帐,这情形还看不出来吗,多半这两个人有仇呢!

薛敬咬着牙站在帐中,恶狠狠的说道:“姓吕的,你不要欺人太甚,这可是在军中,只要枢密院苏大人的一句话,就可以要了你的脑袋。”

吕柘都懒得理他,只等着查验粮食的小吏回来报告,就可以在大帐外砍了这个欺压百姓的狗东西。不多时,那些查验粮食的小吏走了回来,其中一人看着咬着牙的薛敬,又看看板着脸的吕柘,惊慌的说道:“回大人的话,户部运来的粮食少了两百石。”

吕柘不假思索的说道:“既然如此,军法该当如何处置?”

那小吏紧张的转动着眼睛,吕柘的平静让他感到害怕,看来这位新上任的大人是要玩真的了,说道:“军法,当,当,斩。”

薛敬蔑视的扬起脸,说道:“老子是户部的官,你这狗屁的军法还是自己留着用吧!”已经撕破了脸,他反倒不害怕了。

吕柘威严的站起来,喊道:“来人呀!将这厮给我拖出去,砍了。”又觉得声势不够,抄起桌子上的一块镇纸,扔在地下,倘若他面前有令牌的话,声势就更加的足了。

几个兵士拥进来,将薛敬反剪了双手按在地上,薛敬这才意识到危险来到来,不住口的求饶,再没有了一点硬起来的底气。小吏紧张的说道:“大人,这,这个,只怕要禀报了大帅才好!”

吕柘冷哼一声,说道:“便是大帅让我这么做的。”胡三大声喝道:“还等什么,快些拖出去砍了。”

一棵血淋淋的人头挂在大营之外,懒散的兵士立刻严肃起来,这些兵士都懂得军中的规矩,只不过一直没有人认真的执行,军规也就成了摆设,兵士们也懒得遵守,如今这个新来的大人敢杀人。尽管吕柘只是个管粮官,并不带兵,可是被杀的那人还是户部的官员呢,不也被砍掉了脑袋吗?还是别往枪口上撞得好!

吕柘甚为满意,杀了薛敬,一来是除掉了一个祸害百姓的贪官,二来是严肃了军规,虽然如今自己是个管粮的,但终究是要打仗的,先树立起个人的威望并没有错。

皇甫斌那里也没有什么反应,估计他这会还在为明日攻打唐县的事情发愁,一时也懒得理会吕柘。只是派人来让吕柘给归义军发放了双份的粮食,看来明日攻打唐县的任务,就要落在这些归顺的农夫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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