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柘说道:“倘若一百两银子能买三亩地,一亩地每季产粮三石,一年也就是六石粮食,这还是年景好的时候。可是年景好时,粮价就贱,一石粮食也不过卖二三百文钱,即便按照平年算,也不过是五百文钱,还有朝廷的赋税,各项摊派,种子农具。折合成现银,也不过几两银子罢了。”自言自语的算了一遍。说道:“一百两银子买了土地,一年不过得利十两,不过是一成之利。倘若有人在纸坊中投了一百两银子,咱们一年分给他二十两银子的红利,你若是有钱,愿意买地还是愿意兴建纸坊。”
这个道理吕柘以前就说过,只不过那时是画饼充饥,空口许愿,这时候却是拿着大把的钱来发给众人,魏斌兴奋异常,说道:“自然是兴办纸坊。”

吕柘点着头,说道:“对,只要有钱人不争抢着购置土地,土地的兼并自然就没有那么激烈了。还有,纸坊如今只招了二十多人,这不够,你从泉州回来,既然那里的商人愿意将纸卖到海外去,咱们就在建一个更大的纸坊,招上一百个人来干活,但这还不够。”

吕柘说着,回想起自己刚来时的愿望,说道:“还要建丝绸作坊,生漆作坊,铁器作坊,招成千上万的人来做工,到那个时候,乡绅们的土地没有足够的客户来耕种,客户租赁土地的价格自然也就降了下来。”

魏斌脸上的不满顿时被兴奋掩盖了,吕柘所说的,正是他一直想要做的,民间土地兼并日甚,而佃户又惨遭盘剥,多少名臣贤相踌躇满志,最后却无力解决,即便是叶适也只能叹息不已,想不到被吕柘就这样解决了,而自己也亲身参与其中。

吕柘话题一转,说道:“也许吴都头没有拿那块玉,但事情已经这样了,就不要再继续纠缠了,腾出精力来做好这件事情吧!”

魏斌点着头,被兴奋掩盖的不满消失了,说道:“卑职明白了。”

吕柘说道:“那就好,这几日你就办好这两件事吧!尤其是纸坊分发红利的事,不论当初以铜钱,铁钱还是楮币投入,一概以现银分派红利。”想起钱掌柜那日说起这些货币市价和官价之间的区别,特意提醒魏斌,不要让钱掌柜从中做了手脚。

事情一旦了结,吕柘顿感身上轻松不少,回到后院,温州城裁缝铺掌柜来了,还拿了一些上好的布料,燕红缠着文倩一起围着挑选。

掌柜的已经知道吕柘的身份,说话更加的恭敬,说道:“那日老爷吩咐的,让小人来给府上的两位小姐做衣服。”

吕柘点着头,原本想给文倩做几件衣服当做陪嫁,现在虽然这门婚事自己不同意,但做件衣服也无妨,说道:“好好使出你的手艺来,用些上好的布料,每人冬天夏天的各做两身,每件衣服不能重样,该给多少钱不会少了你。”

掌柜的陪着笑脸答应,这样的大买主一年中也遇不到几个。文倩说道:“给妹妹做吧!我那些衣服还能穿。”

燕红说道:“姐姐就做几件吧!你那些衣服都穿了好些年了。”

吕柘也说道:“这也是夫人的意思,女孩子总要穿的漂亮些才好,再说,家里也不缺这几两银子。”想起她陪伴了自己这么久,从没有提过任何的要求,只是尽心尽力的照顾自己,若不是那天燕红在裁缝铺前走不动,自己也想不到给她做件新衣服,说起来,还是自己有些亏待了他。

吴三省的事情了结了,刺配襄阳,虽然路途遥远,但有那几个兵士护卫,吕柘也不担心,据魏斌说,吴三省走到城外时,黑汉子也在路边等着,说是要一路送他到襄阳去。

纸坊的分红也办妥了,按照每人入股的份额,给大家发放了红利,吕柘本来是想亲自把分发的红利送到叶家去,当面羞辱他,现在也没了心情。纸坊里还留有大量的现银。吕柘在心里盘算着,要乘着这股东风,做一件更大的事情。

文倩在厨房里教燕红做炊饼,燕红拿了面团在案板上玩,捏成走兽,飞鸟的样子,只是她手笨的很,捏出来的东西根本就不像。文倩说道:“妹妹怎么就知道玩,过些日子倘若我走了,你便是想学也没了机会,若是少爷想吃炊饼,你又该怎么办?”

燕红撅着嘴,毫不在意的说道:“街市上就有卖炊饼的,少爷若是想吃,买几个回来就是了,那里用得着这么辛苦。”

文倩说道:“你这个懒丫头,真不该让你来伺候少爷,吴妈说的一点都没错。”

燕红赌气的扔下面团,说道:“姐姐怎么也这样说我。”

吕柘悄悄的走了进来,从后面将她抱住,拉着她的手在案板上揉着,脸贴在她的脸上,说道:“我来教你好了。”其实吕柘又哪里会做炊饼,不过是趁机揩油罢了。

燕红扭动着脖子躲避着,撒娇似的说道:“你这样弄的我做不成炊饼了。”

文倩叹息着低下头,做她的炊饼去了,虽然对于燕红的贪玩和懒惰十分不满,但吕柘似乎并不在意,看着两人亲热的样子,也只有默默的祝愿了。

寇老汉突然来了,带着一大筐子蘑菇,木耳等山货。自从吕柘带着兵士们到纸坊耀武扬威一番之后,他就一直犯心病,如今纸坊的红利分下来,他得到的比吕柘还要多,并且还有工钱。最重要的是,他认识到了那几张纸的作用,那可不是普通的纸,只要的纸坊的生意好,这几张纸就能给他带来源源不断的收益。

吕柘很高兴,让文倩和燕红将蘑菇等东西拿到厨房去,好好的炖上一锅菜。又让衙门里的小吏去将魏斌请来,再去纸坊中叫了钱掌柜,他要和这几个人规划一下纸坊的将来。

文倩将菜炖好,装在一个大的瓦罐里端上来,院子里立刻香气四溢,寇老汉不住的说着好听的话,钱掌柜打趣的说道:“寇老爹,你这一辈子也没有见到这么多的钱吧!这些都是大人的功劳,若不是大人这般的经营,你又那里敢想这样的事情。”

寇老汉一脸的笑,脸上的褶子也平展了许多,端起杯子给吕柘敬酒,说道:“那是,那是,小人祖辈几代人都做这个,也还是个穷光蛋。”

钱掌柜说道:“你这是祖辈积德,遇见了大人,躺在屋子里就赚了这么多的钱,我若是有你这样的好运气,大人也给我几张写着字的纸,这会准比你还要高兴呢!”说着,转过脸看吕柘,在纸坊里,他只能挣份工钱,却没有分红。

吕柘说道:“这个简单,我这里就有许多的股份,你若是想要,我现在就卖了给你,以后再有分红就是你的了。”借着钱掌柜的话,将股票交易的事说出来。

钱掌柜一时之间还盘算不清其中的利益,他做事向来谨慎,吕柘说的又随意,说道:“小人怎敢拿大人的东西。”一对眼睛转动着,揣摩着吕柘的话,说道:“大人若是真的体恤小人,今后若是有这样的事情,小的也想弄张那样的纸。”

吕柘呵呵的笑着,说道:“这也是两厢情愿的事,那些凭据当初都是一百两银子买的,今日卖给你一百零一两,说起来还是赚了的。你若是今日不要,等过上几日,就算是拿一百一十两银子也未必能买到。”轻松的说着,故意吊起他的胃口。

魏斌睁大了眼睛,当初他埋怨吕柘不花一分钱就将寇家的纸坊买了过来,吕柘曾说过要将那张纸变成钱,现在听着他和钱掌柜的话,倘若钱掌柜真的买了,那不就是将纸变成了钱吗?原来真有这样的事情。

吕柘又问寇老汉,问道:“你如今也算是有钱人了,这些钱准备怎么花?”

寇老汉咧着嘴嘿嘿的笑,说道:“家里的房子还是我爹当年盖的,小人想将家里的房子收拾收拾。”

倘若寇老汉说将这些钱重新投入纸坊,扩大规模,吕柘肯定会十分的高兴,听他这样说,心中不禁有些失望,这些人终究没有商业头脑,有了钱就想着买房子置地,做个土财主,但钱是他的,自己总不能连这个都干预吧!况且改善生活也是人之常情。

寇老汉接着说道:“昨个晚上,小人还和几个纸坊里的老伙计合计,到城南的窑厂里烧两窑瓦,家里的房子一下雨就漏,再不修就住不成了,再买些木料,将房子加固加固,大家伙凑到一处买,东西要的多了,自然能便宜些。”

虽然寇老汉不想将钱投入到纸坊的扩大上,但他维修房屋也能刺激经济,买瓦要花钱,烧瓦的人就有了钱赚,只要不是将钱存起来就好。吕柘说道:“这些也是应该的。”

寇老汉喝了几杯酒,似乎有些得意,说道:“要是年底的时候还能分这么多钱,小人想给自己寻个婆娘,如今这牙口不行了,跟儿子媳妇又吃不到一处,有时回到屋里,冰锅冷灶的,连口热乎饭都吃不上,要是有个婆娘管着,小人也能享几天福呢!”

几个人都笑了,寇老汉有些不好意思,但终究难掩心中的喜悦,乐的合不拢嘴。

说笑一阵,吕柘说道:“魏主簿这次去泉州,说起沿海的一带的商户用大船装了货物卖到别的地方去,所获利益十分的丰厚,我想纸坊里的纸也应该卖到那些地方去。”

魏斌说道:“泉州一带的商户,经营货物的船只有十丈长,船下的货舱有一间屋子大小,每次出海所带的货物要装满十几个货舱,单是这一船货物的价值,就值数万银子,倘若咱们的纸能够装满一间货舱……。”

钱掌柜吐着舌头,脑筋飞快的转着,说道:“那还不得咱们干上一个月,啧啧,要是这般的弄法,这钱还不得像水一样的流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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