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柘狠狠心,咬着牙说道:“不够就不够,先给他们送去再说,我就不信那些学徒个个都是笨蛋,到时候仍旧学不会抄纸这门手艺。”开弓没有回头箭,虽然步履艰难,但仍旧铁了心要把这件事做下去,说话间,竟有种背水一战的感觉。
魏斌叹息一声,只觉的吕柘的赌性太重,而且这一把赌注也压的太大,他理解吕柘这样做的无奈,只是隐隐替他担心,毕竟误了宫里的事情关系太大,就算他是皇后娘娘的弟弟,只怕也难免会受些影响,说道:“大人,不如卑职在去一趟湖州,将咱们的困境与那些商户说了,就算不能将纸如约送到,只要诚心待人……。”

吕柘不胜其烦,因为义仓粮的事春税征收不利,现在纸坊里又是这样,简直是没完没了,说道:“就这样吧!主簿大人辛苦一趟,拿了纸去湖州,言辞上客气些就是了,钱掌柜回纸坊里也多用些心,务必让纸坊尽快的生产出纸来。”

魏斌和钱掌柜见他的样子,只得起身告辞了。他们两人刚走,黄秋令又来了,说的仍旧是春税征收的事情,说道:“大人,眼下秋粮已经种上,听说别的县已经征收的差不多了,只是咱们仍旧……”

又是这些事情,吕柘恼怒的说道:“你是本县的县丞,这些事情自己看着办就是,不要问我,只是倘若办不好差事,我可饶不了你。”

黄秋令说道:“为朝廷征收赋税,卑职不敢推脱,只是大人前些日子交代的差事也紧得很,府衙里催着要,卑职也是分身乏术,想请主簿大人过来帮几日忙。”

春粮征收不利,根结是在义仓粮,吕柘知道他是想将魏斌拉进来,一旦有了错也好有个顶罪的,他刚刚派了魏斌去湖州的差事,怎么能让魏斌去给他帮忙,但魏斌是朝廷的官员,征收赋税是他份内的事,相比起去湖州送纸,倒是自己因私废公了,黄秋令客客气气的说着,吕柘竟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义仓粮至今都征收困难,叶适和曹靖是最大的钉子,突然想起对付寇老汉的那一招,何不带了人到曹家和叶家去,只要摆出阵势,就是不说话他们也知道自己的想法,不怕他们不就范。说道:“这事情仍旧你担着吧!魏主簿还有别的事,既然春税征收不利,我也不能坐视不管,这样,你让司大刚明日点起一百士兵,咱们讨粮去。”

带兵催粮,这样的事情黄秋令并不陌生,他本意是想让魏斌参与进来,这样他很容易就可以将难办的差事推给他,万一不能按时完成春税的征收,也可以把责任推到他的身上,现在吕柘要领头带兵催粮,虽然与他的本意有些出入,但也不错。

第二天一大早,司大刚就带着吴三省集合了一百个士兵等候在城门外,吕柘将一百名兵士分成两队,一对由黄秋令和吴三省带着,去曹靖的庄子上。另一队由自己和司大刚,卫善带着,直奔叶适的水心村。并吩咐他们,兵士们进村之后,分成三人或者五人的小队,在两家的周围进行操练,并且不带干粮,只要曹家或者叶家不交义仓粮,就让士兵们吃他们家的粮食,大军出征,就地筹粮太正常了。自己却只是陪着叶适聊天,他想拖就拖好了,反正自己就住在他的家里,由他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是他昨天晚上想好的策略,他本想和吴三省一起去叶适的水心村,但又对黄秋令不放心,这些日子他和司大刚走的很近,因此一定要将他们拆开。再者曹靖的庄子上还有那个黑汉子,似乎也只有吴三省这样的人才能降服他。

吕柘骑在马上带着司大刚和五十名兵士向水心村进发,想起叶适的那个书房,树木葱翠,清凉无比,实在是个避暑的好地方,这一趟不妨多呆几天,就当是休闲放松去了。

众兵士簇拥着吕柘向水心村行进,相比起上次和魏斌的拜访,这次的气派吕柘甚是满意,只有这样的声势才配的上自己的身份,省的被叶家人小看了。

叫开叶适家的门,管事的看见这许多的兵士,先是吃了一惊,看着吕柘一脸的威严肃杀,想起上次叶澜对吕柘的态度,只道县尊大人这次是来找事的,一边让人通报叶适,一边笑着说道:“大人快请屋里坐,老爷正在书房看书呢!”

吕柘先不理他,对司大刚说道:“你让兵士们四处散开,在村子里捡要紧处操练。”司大刚答应一声,大声的吩咐着,士兵们立刻在叶家的正门、侧门、后门、书院门前、还有村里的路口等地方操练起来,故意大声的喊着,做足了样子。

叶家的正门前留下六个威武的士兵手持短刀操练着,吕柘这才对着管家说道:“上次与叶先生一番谈论,受益匪浅,今日特地前来拜会。”

叶适是做过大官的人,他的管家也算见过世面,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倒也并不慌乱,说道:“我家老爷正在书房读书,小人这就领大人去。”

吕柘装模作样的咳嗽几声,对司大刚说道:“好生约束这些兵士,莫要搅扰百姓,叶先生是读书人,你们不可喧哗。”

司大刚挺着胸脯说道:“卑职遵命。”

一丛翠竹之旁,叶适靠着一张竹椅上看书,管事的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老爷,县尊大人来了。”叶适‘哦’了一声,神色镇定,缓缓合上手中的书本,平静的说道:“县尊大人是来拿我的。”头也不回的说着,全不把吕柘当回事。

吕柘呵呵的笑着,这样的反应倒也正常,说道:“那里,那里,叶先生多心了。”

叶适捋着下颌上的胡须,说道:“既然不是来拿我,县尊大人带了这许多的兵士来,不知是何目的,难道是游山玩水来了。”

吕柘说道:“永嘉的兵士久不操练,军纪涣散士气低落,如今虽是太平世界,但万一突生变故,这样的士兵又怎么应付。因此我这次来,一则是想拜会先生聆听教诲,再者也是想让士兵在乡村狭隘处操练一番,倘若仓促临敌,也不致慌乱。”

叶适回过头,说道:“叶某可当不起县尊大人的拜会。至于说操练士兵,叶某以为还是在校场之上的好,这里农田遍布,沟渠纵横,村落散布,县尊大人就不怕扰民吗?”

吕柘说道:“操练士兵的目的并不只为了锻炼士兵的体魄和士气,更要让士兵能够熟悉各种不同的地形,比如在空旷之处,士兵如何列阵迎敌,在丘陵沟壑之处,大军无法展开,士兵可以三五成群的互相依托,比如在城镇村舍,可以依托房屋、院墙等物单独作战。现在使士兵熟悉,临敌时便不会慌乱,则又多了一分胜算。”这是他事先就想好的说辞,这时候娓娓道来,颇有儒将风采。

叶适大感意外,眉毛一扬,想要说些什么,却又住嘴不言,打开合上的书本,慢悠悠的说道:“既然大人公务在身,叶某不便打扰,大人请自便吧!”

看来自己摆出的这个阵势没有吓住他,这个叶适还真是不简单,毕竟是做过官的人,平淡的几句话就把自己的招数化解无疑。不过叶适的反映也在他预料之中,说道:“不妨事,不妨事,叶先生只管静心读书,我又不是三岁孩子,不需先生照顾。”

管家有些意外,主人都下了逐客令,还赖着不走,好歹也是一县之尊,怎么这般没皮没脸的。叶适微笑着摆摆手,说道:“那么县尊大人就请自便吧!”将目光放到书本上,静静的看着,一言不发,以静制动,这一招让吕柘没了办法。

吕柘在亭子周围转悠,只见水渠边的几棵大树下,一颗太湖石上写着‘树下溪边’几个字,他对书法并没什么研究,想着能够写在这里,应该是名家的墨迹,笑嘻嘻的走回来,没话找话的说道:“先生这几个字写的真好!”

叶适专心致致的看书,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一言不发。吕柘看着叶适正在翻看的书,一边看一边大声念,故意干扰他的心思,心里想着,你要是不理我我就给你添乱,让你也静不下心来。叶适看的是一本兵书,翻开的地方讲的是守城的布置,包括城墙的修筑,兵力的分配,还有各种守城器械的运用,比如弓箭,床弩,火蒺藜,轰天雷等等。

叶适丝毫不被吕柘的声音所扰,吕柘一开始还有心捣乱,后来竟被书中的内容吸引,没想不到宋朝的军事理论竟然这样的系统,只可惜总是打败仗,被北方民族欺负。

正看着,只听身后有人说道:“老爷,已经正午了,该歇会了。”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来了,吕柘嘿嘿笑着躲开几步,却不走远,看他们怎么办。

叶适放下书本,缓缓的站起身,一言不发的背着手往出走,管家轻轻的拉了一下他的衣服,努着嘴示意一旁的吕柘,叶适稍微犹豫,随即面容轻松的走了。

吕柘恨的牙痒痒,自己怎么说也是一县之尊,竟然在叶家连顿饭都混不到,明明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可叶适偏偏不叫自己,把自己当成了空气。心里虽然有气,但也知道叶适是故意这么做的,不就是想气走自己吗?我偏偏不走,看你把我怎么办,一顿饭不吃怕什么,就当是减肥了。吕柘想着,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拿起叶适刚才看的书,认真的读了起来。书的名字是《武经总要》,顾名思义,是介绍这时的军事理论军事装备,以及行军布阵的策略方法,守城御敌的要点,涵盖的内容十分的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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