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之所以犹豫着要不要前往房县与太史慈会面,是因为担心两件事情。
第一件事情,张燕对当年黑山军协助袁绍攻打常山郡,并且杀害了常山相孙瑾的事情心中有愧,所以无颜去见太史慈。虽然当时他是受了袁绍派来的人蛊惑,也是因为山中确实缺粮,所以默许了部下的行动,但他作为黑山军的首领,却是逃不掉首要的责任。

张燕这些年躲在黑山之中,平时没事就喜欢琢磨各州形势和各路军阀的脾气习性,所以他知道远在幽州的那位刘公子绝对不是表面上显露的那般“温良谦恭让”,而是一个最喜欢用软刀子慢慢割别人身上肉的家伙。孙瑾死后,刘和什么话都没有说过,这反而成了张燕挥之不去的一块心病,因为张燕知道刘和越是对此事闭口不谈,等到张口的时候,黑山军将要面对的就越是过命的结果。

第二件事情,张燕担心自己离开老巢之后,部下会做出一些他不愿见到的事情。黑山军对外是一个称号,实际上内部却是派系林立。在上千里的太行山中,如今有左校、郭大贤、于氐根、左髭丈八、掾哉、雷公、浮云、白雀、五鹿、李大目、白绕、苦唒等十几个部落,这些部落或大或小,各自盘踞着一些山谷和山头,每当遇到重大事情时,头目们才会选择一处秘密的地点碰头,平时则是各自管理,并不受张燕的直接辖制。

张燕手下真正的嫡系便是由孙轻、王当和杜远三个小帅率领的五万人马。虽然张燕的势力在黑山军中最大,但谁也不敢保证张燕离开之后,会不会有心怀鬼胎的头领相互串联,做出一些危及张燕地位的事情。

张燕心中犹豫不决,便将两个心腹杜远和孙轻喊至面前,对他们说道:“若是我去房县,立下你们两人看家,可有把握看好家。不让家里出乱子?”

杜远和孙轻明白张燕这话的意思,两人不敢马上接话,因为张燕交给他们的这副担子可不轻。

杜远性子内敛,平素最是谨慎。他想了一会,开口问张燕:“大帅,既然担心家里有人生事,何不带着这些人一起去房县?反正这次去房县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带着他们,既能显得大帅做事光明磊落,也能减少那些人留在家中的麻烦。”

张燕想了想,觉得杜远提的这个主意不错。只要将那几个喜欢闹事的头领一起带上,老巢这边就不会有内讧的事情发生,见到太史慈之后。也能多几张说话的嘴,免得他和太史慈单对单的显得尴尬。张燕甚至想到,如果太史慈想杀人立威的话,正好可以将几个不怎么听话的家伙给推出去,借太史慈刀。解决了自己的麻烦。

“孙轻,你速派人回房县联络太史慈,就说我愿意前往房县与他会面,但地点不能放在城内,需要放在房县与赞皇山之间,到时候太史慈乘船从济水北岸至河中,我们乘船从南岸过去。就在河中心面对面地谈。”

“杜远,你速派人联络山中左髭丈八、掾哉、雷公、白雀、五鹿、苦唒六个寨子的头领,让他们速来聚义堂商量大事!”

两个心腹立即领命而去,张燕也着手布置离去之后的首尾。

两日之后,左髭丈八、掾哉、雷公、白雀、五鹿、苦唒六个山寨的头领相继来到聚义堂,张燕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诸位。如今有一桩天大的富贵放在了我们面前,要不要伸手去取,却要听听你们的意见!”张燕开门见山,勾起了众人的好奇。

“大帅,真有这样的好事?”

“不知这场富贵从何而来?”

张燕问众人:“幽州刘世仁公子你们听说过么?”

“这么厉害的人物。我等自然是听说过!”

“刘世仁在北方屡败胡人,在冀州压的袁绍抬不起头,在长安逼得李傕、郭汜不敢入长安,有关他的事情,我们听的耳朵里面都能长茧子了!”

“哈哈……”

“这场富贵,便是刘大公子要送给我们整个黑山的!”

张燕此言一出,厅内顿时鸦雀无声。

“刘公子派他的心腹爱将太史子义传话过来,只要我们愿意为他效力,等他料理完了河北四州之后,愿意划出两个郡的地方给我们,让我们安置山中的家人!”

“什么,竟然有这种好事!”

“两个郡的地盘啊!黑山之中不过是五十万人,若是有一个郡的地方安置我们,就很宽裕了,这要是两个郡,简直不敢想象啊!”

“除了这个好处,刘公子还提到了让朝廷给我们黑山军正式的名号,从此不以乱军论处。各个山寨的大小头领,也会册封官职,有勋爵和俸禄领取。”

张燕不断将好处向外抛,惊得几个头领差点就要把眼珠子掉出来,一个个哈喇子已经要挂到了地上。

“大帅,有道是无利不起早,这刘和向我们开出这么优渥的条件,他所图一定很大吧?”

“是呀,这么多年来,想要咱们黑山军投靠的势力多了去,从没有那个家伙敢开出这么高的价码,刘世仁他想让我们替他做什么?”

“我觉得这事透着股邪乎,该不是刘世仁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需要借助我们的手段吧?”

厅内几路头领吵吵嚷嚷的就差炸锅,分明就没有张燕这个龙头老大放在该放的位置。

等到众人吵吵够了之后,张燕再度开口说道:“刘世仁有没有不可告人的事情,我不知道。刘世仁所图的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刘世仁想让我们替他做什么,我也不知道!因为具体的条件和要求,必须要我们去房县跟刘世仁的手下太史慈面对面的谈!现在我就问大家一句话,有没有胆子陪我走一趟房县?”

厅中顿时陷入一片安静,不过世间很短。

“去!干嘛不去?我们这么多人,还怕了太史子义不成?”

“富贵险中求,万一刘世仁是真心开出这些条件,我们若是错过了,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就算前面是刀山油锅,我愿陪着大帅走一遭房县!”

见自己的利诱和激将起了作用,张燕于是起身说道:“诸位,房县那边一切都已安排妥当,我们这就前去取这一场大富贵!”

众投林轰然应诺,带着亲卫跟随张燕赶往房县。

五日之后,济水岸边,一场影响深远的谈判拉开帷幕。

因为会面的地点选在水流平稳、视野开阔的一段河道,双方主要人物出场之前,也派了“水鬼”潜入河中仔细排查过,所以不用担心附近潜藏着刺客,这样会面时也就不用担心会遭到暗算。

太史慈今日并未穿明光铠之类防护力很强的铠甲护具,而是作行走江湖的侠士装扮,也未携带长戟和弓箭之类武器,只是在腰间悬挂了一柄长剑,显得潇洒飘逸,很有几分绝世高手的风采。

张燕这边七个人,占着人数多的心理优势,也没有携带大型体的武器。就算太史慈武艺高超,在河中舟山也不可能一口气解决了张燕带来的七人。

太史慈一人一舟,向着河中心凸出水面的一块临时木台缓缓驶来。

张燕亲自划船,载着六个手下头领也向河心的平台驶来。

“黑山张燕,见过太史将军!”

“东莱太史子义,见过张大帅既各位头领!”

双方登台,简单的打个招呼,然后进入正题。

“将军,据某所知,大公子现在身陷辽东战事难以抽身,幽州仅能自保,为何却向吾黑山上下百万众一张口便许下了两郡之地?”张燕首先开口,问的很是犀利。

张燕这是在说刘和跟辽东公孙度的战事还早着呢,天知道最终的结果会是什么样,万一刘和败了,难不成从幽州境内分出两郡来给自己不成。

太史慈面带微笑,一脸自信地回答:“实不相瞒,公子数月之前已从令支返回蓟城,若是吾所料不差的话,用不了多久,公子便会提兵向南而来!”

太史慈这是在提醒张燕,辽东的战事进展很顺利,刘和已经不需要亲自坐镇了,公孙度已经蹦跶不了几天,一旦那边的战事结束,刘和手中就有了好几万可以动用的部队,南下不过早晚的事情。如果此时张燕不造作决断,等到刘和带兵来时,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更不会有现在的好待遇了。

张燕又说道:“大公子身份虽然高贵,但如今亦不过是虎贲中郎将的官阶,他如何做到给黑山军一个正式的名号?”

张燕这话的意思是说刘和现在身份还给不起黑山军一个合法的身份,是不是有说大话的嫌疑。当然了,张燕还有更深一层的意思,那就是试探刘和是否有问鼎的那一层意思。如果刘和志在九五,那么现在的承诺自然是有效的,而且黑山军还属于提前下注,或者是“从龙”的部队,将来自然是要洗白白的,堂而皇之成为新朝的一支正规军。

太史慈听得懂张燕的试探,但他不方便就这个敏感的话题说的太多,于是说道:“实不相瞒,招揽黑山诸部的事情,公子是征求过太傅大人意见的,若是公子身份不够的话,不知以太傅大人的名义向诸位承诺,这份诚意可够?”

好么,你张燕说大公子刘和的身份不够,太史慈马上把刘虞抬出来,以刘虞父子两个的名声作保,这话可就说的足够扎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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