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世战乱起,十九洲共有大大小小八个国家,从前在沧海界修士们的约束下,虽偶有小争端,但从来没有起过大的战事。这一次战乱,却是把八个国家都陷进去,一时之间当真是水深火热、民不聊生。凡世对修士们来说并不重要,但此时凡世全然陷于战乱,天道对妖魔的镇压力度便会减弱,因此,四大宗门商议,派出十六人分别前往八个国家调停战火。
这事,自然落不到浮苏头上,须宗门中名显德高之辈前往,目下,她所关心的仅仅只是真如结婴,且结婴之机便在这一日。浮苏静坐于门外,回想着自己百余年前,那场看似荒唐,却如同注定宿命一般的结婴双修。

如今,真如结婴,有自己守护,有苍诘在侧,还有几位师兄师姐一同看护,想来不会出任何意外。就在丹破婴未成时,忽有小童捧玉符而来,且将玉符捧到了苍诘面前:“秦真人,魔修来犯我宗门,宗主问您是否能居中调停一二。”

乘云宗倒不是怕打不过,自家宗门现在住着个魔修头子,若妖物来,早出去迎战去了。大宗门的体面与荣誉,怎能经得起居中周停,这是给苍诘的体面,也是乘云宗如今真不的想浪费丝毫人力物力。

苍诘待在乘云宗,自然想得到会有这么一日,便接过玉符来捏碎,青峰真人措辞相当雅训客气。苍诘是那种,你给我面子,我也就给你一分脸的:“打开大阵,告诉他们,我在这里,让他们滚蛋。如果不肯,带来见我便是。”

小童是青峰真人座下徒孙,闻苍诘语气不好,并不见丝毫不忿,反而一施礼。道:“多谢秦真人相帮。”

小童去后不久,在场众人脸色稍微舒展几分,屋内真如婴始结,且相当稳固。因先前被传授不少经验,真如结婴的过程十分稳妥,苍诘道:“真如乃新生魂魄,不需破心障,无业孽,心无魔,大道通途。便自此始。”

闻言。众人都大感宽慰。也为真如高兴着。浮苏却看向天际,魔修们似乎不很卖苍诘面子呀:“爹,有魔修过来了。”

只见苍诘负手而立,看也不看身后一眼。只说出一句话来:“滚回玄冥,告诉逆世,老子要保乘云宗一脉,他若有其他想法,便亲自来。”

“冥祖,看您说的,属下等并非为乘云宗而来,专程为冥祖您来。您乃玄冥二祖之一,如今玄冥大事可图。怎么也不能少您坐镇不是。冥祖您看,您若无要紧的事,便定个归期如何。”来的人,一身红衣,眉目妖娆。

浮苏一看。立刻喷出火来,这就是那让她开始与景唤孽缘的红衣魔修。浮苏瞪好半晌后,收回视线,看向苍诘。苍诘却理也不理会那红衣魔修,只继续观察着室内的真如,直到那红衣魔修降落在院场上时,苍诘才回头瞟他一眼:“竟劳丹渠大驾,老祖我荣幸之至。”

丹渠是滔天的独子!

流光告诉浮苏的时候,浮苏有种被雷轮着劈十万八千遍的感觉,那时丹渠是否早就知道景唤三魂七魄中的第五魄中枢为其父所有。如果知道,那丹渠便是故意促成她和光头的“好事”,顿时间,浮苏有种明明看中一盘肉,却被很多人吐过口水的恶心感。

老娘跟你誓不两立。

单说修为,丹渠连他亲爹的三成都不到,在玄冥也只能算中层,不过因为是滔天的独子,丹渠在玄冥还是地位超然的。逆世与苍诘待他,都给几分面子,但不代表可以容忍他欺到头上来。

“冥祖与世妹乃我玄冥中人,总在乘云宗也不像个样,玄冥对乘云宗,自不会动手脚,世妹出身玄冥,这一番情我玄冥一众子弟自领会得。”丹渠说罢,凤眸修长地看向浮苏。

浮苏按下胸中欲出的剑意,冷哼一声道:“别乱攀亲戚,我姓秦,秦浮苏。乘云宗天衍峰下弟子,与玄冥一分一毫干系都没有,你要这般污蔑我,我如何敢应。既到我乘云宗地盘上,便守着我乘云宗的规矩,到我门中来再不客气,也断没有冲主人乱吠的。”

只见丹渠看向浮苏,笑意盈盈,妖冶得如绛红牡丹一朵,绽放在霞波里:“或许,您更愿意我称您一声继母。”

靠,这个不能忍,浮苏吐出一口长长的凉气,“刷”地一声从乾坤镯中召出流光:“修为低微就别瞪鼻子上脸来攀亲戚,我家还真没有打不过我的亲戚,等你从我剑底全全乎乎地脱身,再认亲戚也不迟。正好,新帐旧帐一块算,当日我曾暗自发誓,终有一日,必斩你于剑下,你既送上门来,断没有放过你的道理。滔天又如何,沧海界,什么时候也开始拼爹了么。”

丹渠还真没想到,他再横再不讲规矩,遇上个浮苏天不怕地不怕的。浮苏是想,比靠山,谁怕谁。男人是大能,老爹将成圣,还有天道化身的传承,比靠山,她随便抬一座都能把滔天压个半死不活,何况小小一丹渠。

身为剑修,若前怕狼后怕虎,算什么快意恩仇敌,一言不合提剑便斩的战斗力量强悍的修士类别。

见浮苏真提剑就来,丹渠还真退开去,不敢与浮苏硬碰硬。浮苏的剑意如何强大,丹渠虽然没亲身经历,如今却也耳熟能详。再者说,丹渠是见识过李道宗如何霸道的,自不敢招惹浮苏,他确实修为低微,这一点是硬伤。

看着丹渠退却,浮苏仰面而笑,如今始信,若实力强横,确实不必向任何人低头,只有逼人向自己低头:“怎么办啊,你不欲战,我却恨不得一剑斩落你,毕竟,你也是我心中的一个小坎呢,不斩了你,始终会留下个心结的。”

浮苏身后,一众师兄师姐几欲上前,苍诘却拦了他们,摇头低声道:“不要给你们宗门惹麻烦,浮苏如何做,便让她如何,她做什么,怪不到乘云宗头上。”

要让苍诘说,丹渠斩也就斩了,不过,什么时候,浮苏见过丹渠?这却要待会再问,如果浮苏曾见过丹渠,根据会面的情况,苍诘倒可能推算得出一些事情来。其实,今日若换个人来,是逆世属下,好言好语,说不得苍诘还会去玄冥走一遭,毕竟陌尘在逆世身边待着。

这么一想,苍诘便冲浮苏说:“速战速决,要斩便连三魂七魄一道灭去,真如出关在即,别跟个他瞎费工夫。”

“苍诘,你敢。”

“哼,老夫纵横十万余载,蔫有不敢之事。便是令尊在又如何,强生弱死,待到来日令尊来与老夫算帐,老夫是死是活,也靠自家能耐。如你这般,镇日只愿复令尊当年之威,好倚仗令尊之威横行,该当有此劫。老夫若有你这么个儿子,不用别人动手,老夫自己便动手掐死,省得如此不争气来碍老夫的眼。”苍诘说罢,看向浮苏,不无骄傲地道:“幸而,老夫的血脉,还算争气!”

丹渠仗其父威名行事积年,便是苍诘当年也向来客气,逆世也处处宽让。正是人人容让客气给其父体面,这才使得丹渠日日怀恋着其父在时,他如何高高在上。被苍诘这么一激,丹渠都忘了自己要避让的事,修为高又如何,身为滔天独子,怎能在此时此刻退缩。

于是,丹渠迎着浮苏的剑撞去……

院场上,苍诘嘴角一丝讥笑溢出,没脑子的东西。处处宽让本就是捧着等有朝一日摔死他,丹渠真以为逆世很愿意见到滔天归来的局面么,不,逆世是全天下最不愿意滔天重归沧海的。滔天一出,逆世的地位便要受到威胁,滔天与他不同,滔天野心勃勃,绝不肯屈居人下。

虚空中,流光溢金的安世莲出现,大朵小朵相杂而开,仿如仙境。浮苏立于一朵巨大的安世莲上,剑指丹渠——今日,便是将那屈辱彻底斩去的时候,我会告诉你一个事实,别把女人逼疯,后果是生命不能承受的沉重。

之所以不用寂灭,实在是寂灭太便宜丹渠,干脆利落一下就灭掉有什么意思。丹渠这样让她差点走火入魔的混帐,就该用安世莲,她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仇人当然是折腾死才算完。

安世莲的光芒对魔修来说伤害极大,当无数朵安世莲相撞,半空中金光大盛,无数细小的光缕穿透丹渠的身体,然后消失不见。当所有的光芒尽皆消失于丹渠体内后,丹渠依旧完好地飘浮于空中,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一般。

只有丹渠自己知道,他现在承受着怎么样的痛苦,魔息被逼出血脉,灵魂也在剑意之下无声颤抖,识海一片混乱,丹田中充盈的剑意让他不堪其扰,无法归拢魔息疗伤。

巨痛之中,丹渠看向浮苏,浮苏亦极妖冶地绽开如花笑靥:“最后,送你一句话,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滚,我乘云宗不欢迎你!”

浮苏之所以不再斩下去,只有一个原因,剑意会继续折磨着丹渠,直到丹渠体内的魔息荡然无存。丹渠乃魔身魔修,血脉灵魂皆蕴满魔息,等待他的下场,唯死而已。

当然,苍诘不会让丹渠有机会等到那时候——浮苏真的不知道怎么灭人三魂七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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