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牌军编番正规军,总有些格格不入。
李家寨的三万大军,站成方块,由副帅李世绩统一训话。

李世绩站在一块卧牛石上,眉飞色舞,讲得唾沫飞溅,可下面总是乱哄哄的,没人听课,李世绩气得哇哇乱叫,络腮胡子一根一根的耸了起来。

寨兵们只听说过有个哇哇乱叫的混世魔王程咬金,没听说过有个副帅李世绩,依旧乱哄哄的。

旁边还站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寨主南宫骊燕,在漂亮女人面前丢面子,是男人最大的耻辱。

为显示自己治军有方,他抽出腰间的马鞭,蹬蹬几步上前,朝着前排窃窃私语的士兵,啪啪就是几马鞭。

李世绩久经沙场,力大无穷,几马鞭打得前排寨兵丢盔卸甲,东倒西歪。

整个场地,立时静了下来。

“奶奶的,猛男不出手,拿我当太监啊。”他一边骂骂咧咧的泄愤,一边暗暗得意:贱骨头,不干他妈他不管你叫爹,自己这下马威,终于镇住了乱哄哄的队伍。

他重新登上卧牛石,还想接着讲,可回头一看,糟了,捅了马蜂窝,

这三万寨兵,潮水般朝他围了上来。

“拿我们当后娘养的,宰了他——”寨兵们呼喊着,挥动利剑长枪,冲向李世绩。

面对这群情激奋的场面,他撒腿就跑,可后边的寨兵不依不饶,穷追不舍。

李世绩跑回了自己的军帐。寨兵们也追到了他的军帐。

这边的朝廷兵将,听到呼喊声,看见李副帅被寨兵追得丢盔卸甲,都纷纷拔剑而起。

事态弄大了。李家寨的三万寨兵,跟黑压压的大唐兵将对峙起来,兵戎相见,一触即发。

大将军李靖及时赶到,断喝一声,退去大唐兵将,可李家寨那三万寨兵,依然团团围住李世绩的军帐,不依不饶,说李副帅鞭打寨兵。拿他们不当人。

女寨主南宫骊燕也跟着跑了过来。象征性的唤了几声。但群情激奋的寨兵们,还是不听,举着刀剑。欲闯进军帐要副帅李世绩的人头。

见女寨主都喊不退寨兵,主帅李靖也一时不知所措了,行军打仗多年,军内一直令行禁止,军令如山倒,可万万没想到,竟遇到了这么一帮少调教的杂牌军,在这异域他乡,竟如群褪去紧箍咒的孙猴子,不服天朝管了。

李靖不觉埋怨起副帅李世绩来。南宫骊燕邀你去调教寨兵,培训他们行军打仗的基本知识,你倒好,捅了马蜂窝。你以为你是受过皇封的名将,在大唐将士面前可以横冲直闯,可人家李家寨的寨兵,不买你的账。

这下轮到李靖犯难了,攻打突厥,在李淳风的推荐下,李家寨主动援兵三万,

这本好事一桩,可如今看来,好事变成了坏事,这三万人,跟在大唐的七万正规军队伍中,拖拖拉拉,酗酒滋事,难以调教,大战在即,扰乱军心,倒成了累赘。

就在这时,一匹白马冲入了人群

是副帅黄小禅,他正在后账清点军需和药品,不知道这边喊声震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打马冲了过来。

他跳下宝马龙寨暴骏,上前问其故。

李家寨的寨兵们,也有不少认识他:这个骑白马的,不是原来寨上的那个小医吗?

人们认出他来了,这个昔日的寨上小医,当初只因医道高明,寨主李播就提出将千金大小姐李美希嫁给他,他骑的那匹白马,就是因为属龙庄的小少袁天罡跟李家寨的他共有之物,才取名“龙寨暴骏”。

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没想到,昔日背个药箱子走街串巷的小医,今天摇身一变,成了堂堂的大将军。

关键时刻,黄小禅的到来,李靖也没抱多大希望,依然愁眉紧锁。这神医,若是救死扶伤,他定能妙手回春,可这是面临群情激奋的李家寨三万寨兵造反啊,寨主南宫骊燕都调教不了,他一个涉世未深的毛头小伙,更无法摆平。

软的不行,就得来硬的,李靖想到了镇压,既然寨主的话都不听,那只好兵戎相见,用大唐的七万将士,剿灭这三万寨兵,叫他们一夜消失。那样虽然会伤亡惨重,但也不至于影响攻打突厥的行军主线。

李靖毕竟是多年的军阀出身,军人眼里没有杀机,就不能平定天下,既然无法征服对方,就只好叫对方消失,小到一个人,大到一个部落,一支军队,一个国家,一旦兵戎相见,就是你死我活。

黑压压的大唐将士,也在拭目以待,只等主帅一声令下。

“大将军且慢——”

就在李靖准备拔剑下令之际,黄小禅冲上前按住了李靖拔剑的手腕:“大将军,这三万寨兵,交给我调教。”

说完,他跨前一步,来到女寨主南宫骊燕面前,趁其不备,一把摘下她挎在腰间的犀角号。

这犀角号,三尺有余,系一根超大犀兽的头角精雕而成,黄小禅放在嘴里,两腮奋力鼓起。

“嘟嘟嘟——”沉闷悠劲的号声,在军营上空响了起来,低闷悠远,仿佛积蓄和蕴藏着一种无法抗拒的力……

号声如同命令,再看李家寨的那三万寨兵,纷纷收起刀枪,迅速集合到一起,自觉排成方队,挺胸昂首,如同即将接受检阅的仪仗队。

原来,犀角,在李家寨这个古老的民族寨,是至高无上的信物,就象其他部落的狼图腾。

这李家寨的犀角号,是祖上传下来的统兵号令,至高无上,见号如见帅。谁得到了这个犀角号,谁就掌握了李家寨的军权。如同皇帝的玉玺。

黄小禅之所以知道这些内幕,了解这些族规,就是他曾经是李家寨的一名小医。

见寨兵们自觉排好队,黄小禅跨步上前。高声喊话:“寨兵们,我也曾经是咱李家寨的一员,大家人不认可?”

“认可,认可!”

见是他吹响至高无上的犀角号,寨兵们齐呼。

“既然大家认可,就容我告诉大家一件事情,突厥人多次侵犯我大唐疆土,杀人越货,李家寨的大小姐李美希,也是被他们抢来献给了颉利可汗。你们说。突厥该不该诛?”

“该诛——该诛——”

寨兵们群情激奋。振臂高呼。

在此之前,他们只听说原寨主李播的女儿李美希,在招亲擂上被人抢走。但尚不知,是被这突厥人抢走的,黄小禅的直言相告,叫寨兵们愤怒了,是突厥人抢走了他们心目中的美丽公主。

黄小禅本不想过早透漏,因为大小姐李美希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这次攻打突厥,

是自己主动请缨上阵参战的,弄不好,会落下泄私愤之嫌。

可在这李家寨寨兵无法调教。要造反的节骨眼上,他不得不实话实说,顾全大局。

三万寨兵被黄小禅说服,他又不失时机的强调了军中纪律和军人服从命令的天职,还简单扼要的告诉他们行军打仗的基本知识,寨兵们心服口服,排尾排头,齐刷刷的回军营休息了,如退去的潮水。

李靖和大唐的所有将士,都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同时纷纷慨叹,这个黄小禅,医道高明,文韬武略,太了不起了。

后生可畏,久经沙场的李靖,也被折服了,跟黄小禅开着玩笑:“黄副帅如此才华,老夫不及,回去后,皇上还要加封老夫为兵部尚书,我看,你文韬武略,这兵部尚书,非你莫属。”

那个副帅李世绩,也从军帐中钻了出来,满脸涨红,捻着络腮胡子,自愧不如的检讨:“都怪吾是个粗人,行事鲁莽,捅了马蜂窝,险酿大事端。”

李靖本想教训他两句,叫他多向黄小禅这年轻人学习,黄小禅却怕过深伤了李副帅的自尊心,抢先开口:“没什么,只不过小生是个医者,懂得对症下药。”

“医病医根,医人医心,黄副帅,你的统兵思想,快成一部‘黄氏兵法’了。”

主帅李靖的一句玩笑,打破了大家的僵局。

天色渐晚,大伙都要回账早早休息,因为明天还有继续行军,跟突厥交战。

可那个李家寨的女寨主南宫骊燕,却迟迟不肯离去。

她青盔青甲,外加一袭红斗袍,抱着膀在帅账前走来走去。

李靖以为她这个寨主,也是因刚才寨兵兵乱而来检讨的,就提前一句:“众将士辛苦了,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早早起兵。”

“启禀元帅,这寨兵调教好了,可本寨主,还有一桩更头疼的事。”

南宫骊燕的一句,令在场的人一愣。

“何时禀报?”

“元帅,那三百名随军女子,更难管理,不但不懂行军打仗的规矩,还夜夜往男兵军帐里扎,扰乱军心,本寨主没有带兵的经验,更拿她们没有办法。”南宫骊燕弓手禀报,摆出一副无奈的表情。

“噢?吾大唐军营,还有这等事?”李靖一惊,觉得这女寨主提出的问题,的确是个很棘手的问题,就吩咐副帅李世绩,叫他速速去调查并处理此事。

李世绩一年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连连摆手推辞:“不妥不妥,那三百美女,也是李家寨选派来的,本人不才,还是叫黄副帅去吧。”

他举荐了黄小禅。

调教美女,这等好事,若在平时,他李世绩拔腿便去,不但能表表功,或许还能走个桃运什么的,可现在,他无论如何也不想去了,刚才李家寨寨兵因他造反的一幕,还心有余悸。

“黄副帅,攻打突厥带女人,这可是你的主意,我看,解铃还须系铃人。”主帅李靖的一句,一锤定音。

夜幕黑了,黄小禅不好推辞,只能跟在南宫骊燕的后边,向女人的军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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