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如山倒,病走如抽丝。
随着那钵毒水的灌下,病榻上的寨主,虽然没能一时醒来,但脸色,渐渐趋于正常,呼吸也变得均匀。

众家人都面面相觑,觉得眼前这个风流倜傥的龙庄小医,医道不凡,与众不同。

居然用以毒攻毒的奇特石粉,重新夺回了寨主李播的生命。

千金李美西虽然心存无限感激,但她现在焦虑更多的,和众人一样惊诧不已的:是谁落井下石,连夜派人毒害家父?

那幽灵一般的黑衣人,究竟是谁?

寨主箭伤昏迷未醒,是谁趁火打劫,连夜入室,欲置老爷于死地?

天刚蒙蒙亮,李府上上下下开了锅。

寨主夫人南宫氏红袍袭身,显得雍容华贵,她阴沉着脸,指桑骂槐,大声喝叱贴身守寨士兵:“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都是些酒囊饭袋,怎能眼睁睁的叫黑衣人跑了哪!”

边骂,边用眼睛的余光逡视黄小禅和李美希,言外之意:夜里两个大活人守护老爷,也不过酒囊饭袋。

千金李美西觉得委屈,无法忍受继母的指桑骂槐,就一跺脚,叫丫鬟牵来家父的那匹高头大马,想去趟军营,叫司统曾可天组织人力,速速派人破案。

谁知,这时,庭院内突然传来一阵嘈杂。

原来是家丁慌慌张张跑来报告:“大事不好,军务司统曾可天,擅自吹响犀角号,披挂出征,统帅李家寨寨兵几十万,兵伐龙庄!”

众人一惊:怎么,寨主中毒病危,在这群龙无主的节骨眼上,司统曾可天,居然擅作主张,起兵讨伐龙庄,这,不明摆着要造反吗?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千金李美希觉得事情非同小可,不顾继母南宫氏的劝阻,就欲跳上家父的那匹高头大马,前去阻拦曾可天统率的大军。

可在这节骨眼上,家父的那匹高头大马,竟说什么也不走,任凭缰拉鞭打,就是不走,只是围着寨主殿,一圈圈的转,嘶鸣不止,仿佛欲把病榻上昏迷的主人唤醒。

家丁无奈,只好换了一匹马,李美希纵身上马,快马加鞭,朝近路去拦截司统曾可天。

等等,等等——

黄小禅不放心她一个人前往,就挎着药箱子追了出去……

李家寨通往龙庄的山路上,尘土飞扬,浩浩荡荡行进着几十万寨兵。

旗幡招展,剑戈如林,千军万马杀气腾腾。

军务司统曾可天一马当先,金盔金甲,好不威风。

平素在寨里,寨兵们都赤臂裹头,今天出师征战,都批盔挂甲,操刀纵戈。

只是,在大军队伍当中,有一个盔甲袭身的年轻将尉,颜如冠玉,模样俊俏,格外引人注意。

原来此人正是那个不久前充军的旗袍妹,此时女扮男装,混迹在队伍当中,骑马伴随曾可天左右。

寨兵们根本未发现这个一身盔甲英姿飒爽的将尉是谁,而她,则堂而皇之的打马催行,仿佛这千军,这天空,这疆土,本该属于她这献身一夜的稀世美人。

她,本龙庄袁六爷的贴身师爷,在李家寨身陷囫囵充军,被尉官曾可地睡了。后又被曾可地的同胞哥哥,强悍的司统曾可天睡了,征服了。

可同时,这白狐般精明的女人,也用肉身征服了强悍的曾可天。

二人勾搭成奸,趁寨主李播中箭昏迷之际,密谋造反,拉出雄兵数十万,明为兵伐龙庄,替寨主报仇,实则起兵谋反,攻打龙庄后,找到龙庄藏宝地穴,然后一统龙庄、李家寨。用她的话说,她要叫她的男人“一统天下”。

就是这个红颜祸水,挑唆兵权在握的曾可天谋反,并信誓旦旦,要辅佐她的男人,征讨天下。

一声马嘶,行进的大军,被一匹战马挡住了去路。

高高的马上,李府千金李美希,横刀立马,怒目而视。

率兵在前的曾可天一惊,勒马驻足。

当着众寨兵的面,盛怒的李美希毫不客气:曾可天,曾可天,昨日去军营,曾再三吩咐过你,一定要稳定军心,不可乱来,还叫你飞鸽送信,将李家寨发生的一切,函告京城的哥哥李淳风。可你,竟然擅作主张,趁寨主病危之际,举兵倾巢出动,居心何在?!

曾可天被叱得面红耳赤。

可为在众寨兵面前挽回面子,他据理力争,话说得冠冕堂皇:“小姐,李寨主平时爱兵如子,如今,他被龙庄毒箭所伤,昏迷不醒,龙庄又损兵三万,李家寨所有寨兵,岂能忍气吞声。今日兵伐龙庄,报仇雪耻,是众望所归!”

“曾可天,不要强词夺理,家父病危,生死未卜,我以李府千金的身份命令你,率兵归营,马上撤军!”

“马上撤军?这,还要看李家寨的全体寨兵答应不答应!”曾可天边喊,边大手一挥,掌指身后千千万万的寨兵。

不明真相的寨兵们,马上齐声呐喊:“兵伐龙庄,替寨主报仇,替寨主报仇——”

这喊声,声震环宇,山岭颤抖。

见阻止不成,李美希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勒马挡住了去路:“李家寨的寨兵们,谁若再前进一步,就请从我的身上踏过去吧!”

寨兵们无语了,谁也不敢冒犯这个豪门大小姐。

就连曾可天,也呆愣在那里,觉得束手无策。

这时,骑马在他身后男扮女装一身盔甲的旗袍妹,偷偷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襟,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看见千般妩媚的她,曾可天心一横,重新振作起来。

他摘下战马身上的那把长长的犀角号,一边高高举过头顶,一边大喊:“勇士们,犀角号,李家寨至高无上的信物,号令三军,如今胆敢有谁停滞不前,格杀勿论!”

犀角号就是命令,寨兵们潮水般的冲了上来,眼看着就团团湮没横刀立马的千金李美希。

“住手——”

随着一声呐喊,一匹瘦马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黄小禅?”李美希喊了出来。

只见黄小禅斜挎个药箱子,骑着那匹龙庄马厩里的疥疮瘦马,一溜歪斜的匆匆追来,挥汗站在李美希的身前,以身遮挡:“不可冒犯千金小姐!”

看见他跑得落流水的样子,千金李美希鼻翼一酸,感动的眼泪落了下来。多么好的清朗小医,危难之时冒死相救。

见来了个骑瘦马、斜挎药箱子的单薄小医,司统曾可天禁不住哈哈哈仰天狂笑起来:“何方小医,胆敢阻挡我浩浩大军?”

他压根就没把这眉清目秀、儒雅气浓的后生放在眼里。

“李大小姐,无名小医,我倒数三个数,命你俩速速闪开,否则,别怪我刀剑无眼。三……二……”

他的“一”字还没等喊出口,嘴巴蓦地被黄小禅的芊芊玉手捂住了。

这还了得,曾可天扭住黄小禅的手,猛然扭肘,企图来个别臂背摔,扭臂摔倒他。

可是,捂在他嘴上的那只手,竟如钢筋铁骨生了根一般,纹丝未动!

曾可天被捂得脸色涨红,在众兵面前丢了面子,恼羞成怒。

他做梦都不会想到,这男医的这双娘们手,力大惊人。

他“噌”的一下,一手拔下腰刀,猛刺黄小禅的左肋。

黄小禅很轻松的一个扭胯,“咚”的一下,那腰刀,捅穿了他身上的药箱子。

众人一片哄笑。

堂堂的大将军曾可天,哪受过如此羞辱,抖着手匕,挥臂再次横扫而来。

黄小禅不失时机,一把抓住曾可天的腕子,猛然较劲——

再看曾可天,如一只青蛙,四肢抖动,被黄小禅高高的抛了起来。

“黄小禅,放开他——”

队伍中,冲出一个尉官,细细的喊了一嗓子。

黄小禅定睛一看,见这一身盔甲的尉官,娇颜如玉,异常眼熟,不觉一惊:“旗袍妹,怎么会是你?”

黄小禅怎么也不会想到,昔日龙庄的女师爷,今天竟一身盔甲,混进寨兵千万的队伍中,去兵讨龙庄。

更不会想到,同来李家寨前还曾许愿嫁给他的龙庄女人,此时竟背叛龙庄,与这里的将军勾结,起兵谋反。

当众被黄小禅认出,旗袍妹尴尬万分,支支吾吾不知从何说起。

就在这时,只听“嘟——嘟——嘟——”三声沉闷的号响。

糟了,竟然是摔在地上的曾可天,趁机爬起,抢先吹响了那象征军权,象征冲锋的犀角号!

再看身后的千军万马,听见此犀角号声,竟然纷纷拉开弓弩,搭箭拉弦,只需少顷,一触即发。

数万张弓弩,数万支羽箭,齐刷刷的对准了李美希、黄小禅,即便天大本事,也是插翅难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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