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子上,清水大佐萎靡地裹着湿乎乎的斗篷,半躺在一座坟头上,一筹莫展。
下了一夜的雨好不容易停了,追了一宿的猎物正苟延残喘地,等着他的最后一击,偏偏铺天盖地的洪水把他建功立业的美梦冲碎了。

当他在草甸子里死盯着那几座土丘子的时候,直觉告诉他,那个阻挡了他们一天一夜的八路指挥官,就躲在那里!清水的心脏跳得很厉害,他渴望用对手的鲜血,给几百名死伤的皇军士兵报仇。

就差几步了,清水的战刀已经握在了手里,突然天昏地暗,狂风怒号,像堵墙一样的波浪,还不容他反应过来,就把他和他的士兵席卷而去,他最后一眼看到的是白晃晃的水幕迎面砸过来,随后就什么也不记得了。

再次醒来,就已经躺在乱葬岗子上,听军士长说,幸亏几个水性还不错的渔民出身的士兵,没命的护着他,才把他拖上岗子,可是他麾下的整整一个中队,被大水冲走了多半,像座孤岛一样的岗子上,几十名惊恐未定的士兵东倒西歪的,半死不活的躺倒一片。

清水大佐挣扎着站起来,解下湿透了变得沉重不堪的斗篷,四下望了望,污浊的洪水在岗子前被劈成了两半,飞速地向南流去,除了水就是水,再见不到任何有生气的东西。

沮丧的心情持续了几秒钟,清水萎靡的面容又挂起了冷酷的表情,他叫过军士长,下命令让所有在岗子上的士兵集合,先统计人员和武器装备的损失,然后再重新编组。

一个194人的满编中队,所有人加一起还剩下82个,重机枪和小炮全部损失,轻机枪还剩下两挺,步枪还有44支,掷弹筒两具。

最令清水感到心痛的是,中队长连同中队部和电台,全部被大水卷走,四个小队长只剩下了一个,所幸卫生兵还幸存了两名。

清水没有训话,只是在疲惫不堪的士兵队列前走了一个来回,淡淡地说了一句:“帝国的士兵们,你们是军人,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要忘记天皇对你们的期待!”说完,命令所有人编成一个小队,由军士长安排人员轮流值勤。

军士长把所有人携带的口粮集中起来,安排人去寻找柴火,准备埋锅造饭。清水没有制止军士长的安排,只是提醒小队长,抽调一部分士兵,构筑好防御阵地。

所有人都动了起来,清水站在土岗子南面一侧看着远处只能分辨出个影子的村子,心里正盘算该如何和支队总部联络上呢,突然,士兵们一阵惊呼打断了他的沉思。

清水大佐拔出战刀,迅速向惊呼声传来的地方跑去,他以为是八路也被大水冲了过来,有活的被自己的士兵发现了!

跑上坡顶,向下冲去的时候,才发现在岗子北面,靠水边的地方,几个士兵正连滚带爬的四散奔逃,脸上都挂满了恐惧的表情,清水大佐心里很是奇怪,发生了什么情况?怎么会让帝国的士兵如此的惊慌呢?

一路下坡,没收住脚步,迎面跑过来的士兵抬头看见是长官,一愣神,清水大佐就从他旁边跨了过去,这士兵“呀!”了一声,返身就拽住了长官的胳膊,死命地往回拉。

清水刚要张口训斥拦阻他的士兵,可眼前的一幕惊得他是目瞪口呆,话都说不来了!

岸边一棵被水冲下来的大柳树,枝枝杈杈地横躺在泥里,树前的坡上,一条通体乌黑的大蛇,正扭动着身子向坡上游来!

血红色的长信子一吞一吐地,来回转动的蛇头上绿莹莹地眼睛放射出,令人胆战心惊的寒光。粗如山炮筒子一样的蛇身,碾过坟丘子的时候,压得土块分崩碎裂,一名跌倒的士兵,被它一口咬住大腿,惨叫声让人肝胆欲碎。

清水大佐握着的战刀有点抖,可能是刀身反射的日光照到大蛇的眼睛,那黑蛇松开了嘴里的猎物,一仰头,身子盘了两圈后,猛地一弹,疾如闪电般地冲向了清水大佐。

刚才还拽着清水大佐的那个士兵,一看大蛇朝这边来了,丢下了自己的长官,手脚并用的哭爹喊娘地蹿向了坡顶。

清水反而从最初的震惊中清醒了过来,微蹲下身子,两脚丁字步站稳,双手攥着战刀,死盯着大蛇。

在离清水还有两三米的地方,大黑蛇停了下来,身子盘成了一盘,昂起了头,恶狠狠地盯着眼前这个小个子。

一人一蛇对峙着,蛇嘴里发出“嘶嘶”的声音,长信子抖动着,一股股浓烈地腥臭味顺风扑向清水大佐。

刚吸了一口随风飘来的腥臭气,清水就有点头晕,心说不好,急忙憋住了呼吸,咬了下自己的舌头,剧烈的疼痛刺激的脑袋又清醒起来。

突然,大蛇一探身子,张开大嘴直奔清水的面门!清水一侧身子,手中的战刀划出一道寒光,正劈在蛇头上!随后就地一滚,马上又跳起来,战刀依然举在身前。

刚才那一刀劈在大黑蛇的头上,“?r”地一声后,大蛇一扭身子,盘成一盘,蛇头又朝向刚从地上跳起来的清水,泥土里有两块乌黑发亮的鳞片。

大蛇怒了,身子不停地扭来扭去,血红的信子越吐越快,蛇头来回的晃动着,突然又是一个前冲,离清水身体还有一米多的时候,又猛地收回去了。

可是清水以为蛇头是再次来袭,下意识的转身,手中的战刀反身劈了出去,这次没听到“?r”地一声响,刀走了空!

还没站稳呢,眼前一黑,像是被大棍扫上一样,腿上重重地挨了一击!失去平衡地身体,踉跄着奔出好几步,也没有停稳,清水被贴着地皮扫来的蛇尾,打倒在地!

手中的战刀刚刚扬起,鬼魅般的蛇尾再次扫了过来,正中清水的手臂,“啊!”的一声惨叫中,受到重创的手臂,筋骨剧烈的疼痛中,清水再也握不住战刀了,这把他祖父传下来的菊武士刀飞出了十几米开外。

双腿也是那种骨头断裂一般的刺痛,加上手臂被重创,清水躺在地上,已经无法做出任何反抗或是逃脱的动作了,唯有紧闭着双眼,心中怅然一片,暗想没死在敌人的枪口下,就这么窝囊地要葬身蛇口了。

“嘶嘶”声越来越近,蛇嘴中喷出的腥臭味越来越浓,清水感觉黑蛇的长信子好像就在他脸前,他脑海中飘出了京都那繁如群星般的樱来,死亡他倒还真不惧怕。

“哒哒哒!”正在樱飘散的幻觉中等待死亡来临的清水,被急促的枪声惊的睁开了双眼,只见身前的那大蛇被子弹连连击中,身体上迸射出的血都溅到了他的脸上。

是军士长领着十多个士兵端着机枪和上了刺刀的步枪,过来救他了!一阵扫射后,身中数弹的大蛇东窜西窜地游过了坡顶,顺着一座坍塌的坟洞钻了进去,一个士兵摘下腰间的手雷,拔掉保险,在钢盔上一磕,投了进去,一声闷响后,坟头塌陷成了一个坑。

军士长让士兵们在整个土岗子上搜寻,凡是发现土洞子什么的一律用手雷炸塌,他回去把已经晕死过去的清水大佐背上了坡顶,喊过卫生兵过来处理。

土岗子上一时爆炸声连连,还伴随着机枪和步枪的射击声,那些死去的穷人的坟墓算倒了霉了,被炸的乱七八糟的,烂棺材板子和死人骨头散落一土岗子,这下可好,那些本来栖身在坟墓中的长虫、癞蛤蟆、蝎子啥都被崩了出来,狐狸、狗獾啥的也被崩的疯了,见人就咬!

热闹了这回,鬼子士兵们和遍地愤怒的“原住民”们在乱葬岗子上混战了起来。长虫钻裤裆,蛤蟆背上冒毒液,狐狸放臭屁,狗獾咬人腿,蝎子蛰手又蛰脚,加上好几群马蜂助阵,动物海陆空大联合和鬼子干上了。

几个回合下来,鬼子们围成一圈,刺刀和枪口朝外,把伤兵和清水大佐护在圈里,别说整饭吃了,先保住小命再说吧!

英勇的皇军士兵用机枪步枪手雷消灭了若干条长虫、癞蛤蟆、蝎子、蜈蚣等敌人,付出的代价是又有十多名士兵被咬伤和蜇伤。

这“残酷”的战斗,清水大佐没瞧见,他胳膊断了!大腿虽说没断,可被蛇尾扫过的地方,肿起了老高,面上还一层隐隐的青黑色。卫生兵除了把胳膊做了简单的固定处理,也没啥其他的招了。

土岗子上的枪声渐渐地稀落下来,代之而起的是痛苦的呻吟和惨叫声,而那条造成这惨剧的始作俑者,属于土生土长的中国北方的大黑蛇,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年长的军士长参军前是很相信神灵的,尤其是对于龙蛇之类的,内心很忌讳的,他坚信这条大蛇的出现,一定是冒犯了当地的神灵,这是对他们的惩罚呢。他和小队长商量了,尽快派人回南面的村子去,想办法和支队联系上,早点离开这鬼地方。

杨棒子和铲子猴正顺着通道要返回上面的大厅呢,手里端着的油灯的火焰晃了几晃,洞子里的空气流动的似乎一下子快了起来,隐隐约约地有一声声的闷响传来。

两人加快了脚步回到了大厅,老冯正焦急的等着他们呢。看见他两从地洞子钻了出来,老冯一把拉过杨棒子,说留在天窗那的观察哨说,听见南面有枪声和炮声传来。

听老冯这么说,杨棒子心里是一紧,暗想鬼子这么快就追来了?不可能吧,这么大的洪水,鬼子难道有船?把手里的铁匣子塞到老冯怀里,急急忙忙地跑进耳室,爬上斜坡,钻出天窗,趴在土丘子顶上向南面?望起来。

确实有枪声传来,听那意思还真是鬼子的歪把子和三八大盖的动静,乱葬岗子上不时地还有烟柱子升起,不是鬼子的小炮或者是掷弹筒的声音,杨棒子听了一会搞清楚了,是甜瓜手雷的爆炸声。

奇了怪了,昨黑大个他们从乱葬岗子上撤下来,没留人啊,鬼子怎么可能在洪水中,和什么人在激战?想不明白,又过了一会,枪声和爆炸声渐渐地停息了下来。杨棒子百思不得其解地挠了挠头,告诉警戒哨接着观察,自己回到洞子里。

和老冯他们几个说了下情况,几个人都感觉这事挺蹊跷,可惜大白天的又不能派人过去探个究竟,正商量对策呢,金干事过来,小声地对杨棒子说:“洪政委醒了,要见你。”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