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李镇的驿站规模是普通驿站的数倍,这里临近京畿,官员往来众多,所以驿站就占了一个大院子,里面的马厩可以圈近百匹马,马车停车场也是一大片空地,供官员休息的客房有三个独立的二层小楼,最大的一栋楼规制普通,房间有几十间,这是供县级以下官员住宿用的,第二栋楼房间数稍少,用具也多一些,是供府道官员用的,第三栋装潢最好,房间数不多,是供一省大员及其属员用的。
苏敏一行人车马到了驿站门口,正好一个驿站官员模样在人正在门口向官道张望,徐金书下车掏出自己的官照,递上去问道:“老兄请了,在下山东日照正堂徐,是回京探亲的,不知驿站内还有空房否。”

那官员见他穿着便服本没好脸色,一听是一位县令,也不敢太过怠慢,也拱手道:“啊,原来是徐大人,失敬失敬,今日可是不巧,驿站里的房子都住满了,徐大人还是到镇子里的客栈酒楼去看看,庞记酒楼的房间都挺干净的,酒菜也有名,我这就派个人送徐大人过去。”

苏敏本是微服回京,当然不能露出自己的身份,就以徐金书的名义安排驿站,没想到门还没进,就吃了记闭门羹。

苏敏下车指着院子里空荡荡的车马场,问道:“敢问大人,这里车马具无,不知道哪些官员将驿站内住满了。”

那官员斜睨了苏敏一眼,还道他是徐金书的师爷之类的人,就冷冷说道:“驿站内现在是没人。不过已经被定完了。这是为了接待总督鲁豫皖三省军政事务钦差大臣苏大人。苏大人就这两日回京。我们这驿站要准备好接待钦差大人的属员,当然就没空房接待其他大人了。”

就因为这个住不了驿站,苏敏听了哭笑不得,原来是自己把自己的顶了。徐金书道:“你们也不知钦差大人什么时候到,今天都到这个时候了,大概钦差大人不会来了,我们也是明日进京,就住今天一晚。老兄行个方便。”

谁知那官员坚决的很,张口拒绝道:“不是我不会做人,实在是上官发了话,在下职小言微有心无力,徐大人还是担待些。”

苏敏在旁追问了一句:“这是谁发的话,你这里是规顺天府管,可是府尹龙大人说的?”

“嘿嘿,龙大人政务繁多还管不到我们这个小地方,这是部里的官员吩咐的,他们就在驿站内恭候钦差大人呢。你说我怎么敢再放别的官员进去。”

福海此时也下车了,他上前对苏敏说道:“公子。既然驿站住不得,那我们就住庞记酒楼吧,那里我也熟,定然安排的妥妥帖帖。”

苏敏听说驿站中已有官员等待自己,心中有些奇怪,他脱离大军独自先回来的事,除了关平山等几个属下之外,旁人应该不知道,不想此时倒有人未卜先知,在回京必经的驿站等着自己。

不管是什么人,苏敏现在当然不想见这些官员,就点头道:“也好,今晚我们就住庞记酒楼。”

一行车马拐头进了镇子,不一会儿就到了庞记酒楼,苏敏下车一看,难怪刚才驿站的官推荐这里,这个酒楼果然是好,华灯初上,酒楼就灯火辉煌了,两串红灯笼从楼上一直垂到离地三尺的地方,门面是新油漆的,红是红,黑是黑,都是油光锃亮。酒楼分为三层,里面一楼已经聚了许多人吃饭喝酒,但人声并不嘈杂,与别的酒楼不同,看得出来客人都是穿着长袍的来往客商,大家坐在一起都是小声的聊天和谈生意。酒楼旁是个敞开大门的院子,里面停了许多马车和装货的大车。

他们的车马一到门口,就有伙计过来招呼,福海下来跟伙计耳语几句,伙计点点头慌忙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出来个掌柜模样的人,他恭恭敬敬的将福海和苏敏等人让了进去,人被安排进了一个单独院子的客房中,车马自有伙计去打理。

院子很幽静,房间也很干净雅致,苏敏看了很满意,对福海说道:“这庞记酒楼人气挺旺的,难得看你的面子,还有这样一个好地方留给我们。”

福海呵呵一笑道:“回公子的话,这不是看我的面子,是看您的面子。”

“此话怎讲?”

福海笑道:“这庞记酒楼也是我们葛济商号的产业,刚盘下来不到半年,可以说,这酒楼的东家就是公子,您说东家到了,难道不应该住最好的院子么。”

苏敏笑着说:“原来是你早就安排好的,行,我们反正是微服,住这里更好,免得跟那些官磨叽。”

院子里有七八间房间,大家都住进去也宽敞的很,护卫们将行李搬进去,客房内的陈设更是舒适,有两间房间里安放了浴桶,甚至可以洗热水澡,苏敏安排陈盼儿和雁书箫语分别住进去,一路风尘,快到京城了还可以洗个热水澡,几个女子都是高兴异常,不等吃饭,都回到房间放出热水,轻解罗裳,在簇新的橡木桶中让温热的清水激荡着顛的有些松乏的身子,舒服的差点叫出声来。

苏敏到了这里兴致很高,跟徐金书和福海玩笑道:“既然是咱们自己的产业,作东家也要四处看看,走,晚饭我们到酒楼上去吃。吃完了再带些酒饭回来,女孩子们洗完了正好吃。”

福海说要找掌柜的单独安排一下,苏敏不让,说道:“出去这么久,好不容易回到家乡了,就想在酒楼上凑凑热闹,听听满堂京片子的味道,我们自己把自己关起来吃有什么意思。”

福海知道苏敏的性格,也爽快的答道:“行,就听公子的,我们到楼上的雅座去吃,一来不似一楼吵闹,二来也听听这些商旅的酒话。”

三个人加上陆虎,一起上了酒楼的二楼雅座,这里虽是雅座,但也有近二十张台子,上座的客人约有七成。福海看去,中间有张桌子是空的,就让伙计安排到那里,坐在中间周围四五张桌子的说话都可以听见一二。

掌柜的听说福海来了,忙上来招呼,福海让他安排一小坛子好酒,再上七八样拿手菜,酒先送来,拍开泥封,酒香四溢,陆虎给他们倒上,苏敏喝了一口,眉头微微皱了一下。福海看出来了,笑道:“公子可是嫌这酒比不上路乘风泰记的七哈酒?”

苏敏还没答,陆虎就抢先说道:“是啊,福爷不是也尝过七哈酒吗,不是也赞不绝口吗,那为啥不找路乘风把秘方要过来,量他也不敢说个不字,到时候我们葛济商号大量酿了拿出来卖呀,那银子赚的就海啦。要是这种酒在我们的酒楼卖,我看生意要火爆十倍。”

福海看着陆虎笑道:“有钱赚谁会不去赚,你道那路乘风早就将七哈酒试出来了,他为啥不拿出来卖呢?”

陆虎挠挠头答不出来。

苏敏却似有所悟,说道:“莫不是配置这七哈酒时要放砒霜,若是大量配置,不好掌握,怕有的酒中毒素过量,让人饮了难免出事,才不拿出来大量制卖的。”

福海说道:“公子颖慧,我担心的正是如此。趁此机会还有一事我也想劝劝公子,路乘风得公子庇护,他的泰记只拿出了一半的身家就得以过关,路乘风为讨好公子,送来了一大车的七哈酒。这七哈酒虽味美,但其中的砒霜与其它配料中和,虽一时无事,但饮多了难免伤身,公子还需谨慎呀。”

徐金书笑道:“福海说的是,这七哈酒的确是满足于人极度**的物品,有时让人欲罢不能,但沉迷其中真正是日久伤身呀,看来以后这七哈酒是饮不得了。”

旁边一桌有一位五旬开外的儒生打扮的人,本是两人一桌在旁边喝酒,听到他们的对话,此时主动插话道:“这位先生说的是这个理,人的**让人失去本性,有时为满足**,明知道对身体有害还故意为之,如果是愚民也还罢了,若是如先生一样的读书人也看不透这点就算白读了圣贤书了。”

苏敏看这老先生谈吐不凡,忙起身行了一礼道:“谨受老先生的教诲了,不知可否同桌一叙,晚生也好请教一二。”

那老者欣然允诺,小二将他的碗筷移过来,苏敏和徐金书两人与老者谈性大发,政事、经济、民政、治水等无所不谈,三个人越谈越有兴致,不觉得就将话题说到近些年不断上涨的银价与铜钱的比例关系上来。

老者说道:“嘉庆年间一千文铜钱即可换一两银,到了道光十七年涨到了一千五百文,今年春节一过更涨至了一千六百文,二位小友可知道是为什么吗?”

苏敏当然知道是什么原因,将鸦片大规模走私引起的中国白银大量外流的理由说了,因为对于鸦片走私的事情特别关心,苏敏了解了许多这方面的信息,这时一一说了出来,将英国的东印度公司和美国的走私商人如何走私鸦片的伎俩也简要介绍了一番,老者听了面露惊异之色。(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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