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汴梁城,高宠在城门口等候,方进石和乔凌儿下了马来,牵马步行,乔凌儿偷眼看了看高宠, 觉得自己两人慢慢同骑而来,哥哥肯定会猜到二人有亲密的举动,有些不好意思。
“我先去把马给还了,然后一起去锦线庄洗个澡换身衣服,晚上一起让大哥招集人喝酒去。”

“我就不去了吧。”

“你晚上有事吗?”

“没事。”

“没事就一起去了。”

方进石拉着马去到李宝所居住的地方,上前敲门, 开门的正是李宝,赶紧把他让进家里来, 正在厨下忙活的宝珠见他来,热情招呼他留下来吃饭,方进石道:“饭我就不吃了,改日再尝尝你的手艺。”

李宝也再三挽留,方进石又道:“我晚上和人一起喝酒,你们要是没事,也一起去,人多热闹些,你们人生地不熟地来到这汴梁城,多认识一个人多条路。”

宝珠道:“我一个妇道人家,上不得这种台面。”她转头向李宝道:“要不,你和方哥一起去吧,别总是闷在家里不出门。”

方进石上前挽了李宝的胳膊:“宝珠都同意了,一起去吧,我介绍几个新朋友给你认识。”

李宝不好拒绝,就随了他一起出门,和高宠兄妹一起汇合。

方进石远远看到乔凌儿和高宠站在路边说话,心里想, 高宠终于不再抗拒这个妹妹,总是好事一件,他引着李宝和高宠介绍认识,然后一起回到锦线庄。

来到绵线庄,施全夫妻全都不在,问了伙计去了另外一间铺子,虽然施全不在有些遗憾,不过也不影响方进石找人请客的热情,他让李宝和高宠在前堂会客处休息一下,拉着乔凌儿去铺上选了件漂亮的女装裙服,塞到她手里道:“去后面好好洗个澡,把你这身尼姑衣服丢了,以后再也不许穿,等下和我一起去喝酒。”

乔凌儿抱了衣服走了两步,回头道:“我不去成不成?”

方进石道:“你怕什么,怕你哥哥不允许么?放心没事的,快去。”说完在她后背推了一下,乔凌儿只得同意,方进石自己到另外一处好好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 这一天上山翻地, 弄得头发窝里都是土。

他到前面陪着李宝喝了杯茶,乔凌儿还没有出来,渐渐失了耐心,自己跑到后面把换了衣服的乔凌儿拉了出来,她头发短了一些少了一些,有些信心不足,方进石安慰了她几句,和高宠李宝一起出得锦线庄来。

高宠和李宝对汴梁城都没有他熟悉,方进石正思索着上哪个酒楼,街边两个身穿青衣小帽的伙计打扮的男子走过来道:“方公子,方公子。”

方进石看了一看,这两人并不认识,也就没说话等两人开口,这两个人其中一人道:“方公子,我们是会宾楼的伙计,王大官人请公子今晚前去观看力士角斗,现在可以出发了么?”

对于完颜娄室的相邀,方进石并不想去,也不想做他的什么弟子,更不想投入金国的阵营,上次只不过是替董仲孙去看看完颜娄室走了没有,没想到金国人还专门派人邀请。

也不知道这两个人说的王大官人指的是完颜娄室呢还是完颜宗弼,不过也不重要了,反正方进石不太想去,就对两人道:“哦,我晚上临时有事,只怕去不了了,烦请两位回去替我向王大官人陪个不是。”

两个对望一眼,一人上前道:“方公子当真不去?”

方进石拱了拱手道:“实在有事,抱歉抱歉。”说完扭头就走,两个伙计看他坚持不去,就自己走了。

李宝问道:“还是上次去的那个会宾楼?”

方进石点了点头,李宝有些忧心的样子道:“如今汴梁城里有不少金国人,上上下下把我朝官员诸人打听得清清楚楚,听说连兵部官员喜欢喝什么酒吃什么肉都有打听,朝廷上下视若不见,实在让人难让对这些女真人放心。”

方进石觉得李宝的担忧很有道理,可是他又没有什么权利管这些,高宠不明就理,奇怪地问道:“金人打听这个做什么?”

李宝道:“大有用处,知道了这些官员的日常生活爱好,一则可以投其所好,便于收买为其所用,二则可以安排相关之有接近这些官员,打听消息,三则如果收买不成,如有必要,谋害起来也相对有的放矢,简单一些。”

方进石不禁有些佩服李宝起来,不愧是出过海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高宠听李宝这么说,气愤道:“真是可恶。”

李宝道:“方公子也要小心为上,这些女真人请公子前去,只怕也有拉拢之意。”

方进石道:“所以我才拒绝了,也不太想和这些女真人走得太近。”

李宝道:“其实去一下料也无妨,我们正好要找地方吃酒,让女真人请一顿,顺便瞧瞧他们要做什么,说不定还能探听出来什么呢。”

高宠道:“可惜已经拒了。”

李宝笑笑不言,在他看来,高宠还是有点稚嫩年轻了,有点爱面子了,方进石看看身边的三人,除了自己以外,高宠兄妹和李宝身手都不错,去一趟会宾楼瞧瞧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再说了,也不知道董仲孙师徒几人会不会前去动手再行行刺完颜娄室,说不定有热闹可看。

谷嵓

方进石道:“那我们就去会宾楼?反正那里是开酒楼的,我们去吃个酒,总可以吧。”

四人在街头雇了一辆大马车,动身前去会宾楼,马车穿行在繁华的汴梁城里,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高宠拉开马车车帘观赏着汴梁城中的夜景,说了一句:“这里是我们上次晚上来过的那条街吧。”

方进石辨认了一下,原来是到了离崔温玉居住不远的那条街上了,他心里一动,既然有心招揽这个少年人,何不找机会叫上他,借此机会也考察一下此人。

方进石让马车停了下来,对高宠李宝道:“我有个朋友住在附近,不如叫上一起去。”

二人也没有什么意见,方进石让马车等候,下了马车辨认了一下方位,从小巷子穿过那座小桥,就到了崔温玉的家门口,上次来时天色太黑看不清楚,现在看来这家屋子确实够残破了,古旧的大门紧闭,四周也并没有什么路上,方进石走上前打了打门,喊了两声:“有人么?”

他连敲数声,侧耳细听,并没有半点声响,看来这崔温玉并不在家里,家里无人,方进石想起上次崔温玉去绵线庄还他一贯多钱时,曾经说过如果他不在,可以写张纸条放在窗台上,他家大门紧闭,真要写张纸条留下,说不定等他看到,也不知道到何时了。

方进石觉得还是算了,回首对李宝二人道:“这朋友不在家,我们回去吧。”

几人转身往回走,刚走上那座门前的河沟小桥,只听有人连声“哎!哎!”

方进石几人听到声音停步不前,却不知这声音是从哪里发出的,正找寻间,又听到有人喊道:“在这里呢。”

方进石这才看到,原来上次崔念奴带领着他钻过的那个狗洞处正探出一个黑黑的脑袋,正是红鼻子的猪鼻子九崔温玉,怪不得难以找到从哪里发出的声音呢,李宝几人看到他从狗洞里出声,不由都莞尔一笑,乔凌儿更是掩嘴转头笑出声来。

方进石走近那墙边的狗洞,笑问探出头来的崔温玉:“你怎么不开大门,要钻这里面来?”

崔温玉并不从那里面钻出,而是就以这样难受的姿势答道:“我要先确定是不是债主前来要债,害怕债主从门缝往里偷瞧我在不在家,你有什么事?”

方进石不禁摇了摇头,上前道:“你放心好了,我不是你的债主,更不是来要债的,你这样子我看着实在难受,要不你先开开门,让我进来和你说话?”

崔温玉道:“崔念奴向你借的那一千贯钱,还给你了没有?”他对崔念奴直呼姓名,没有丝毫尊敬之意。

方进石点头道:“回去她就让人还给我了,你开门再说。”

崔温玉这才缩身回去,打开了大门让方进石几人进来,他旋而又赶紧关闭大门,引了几人到从门缝也看不到里面的墙角处,这墙角有一扇小窗正打开着,方进石从窗口望去,屋内家具破旧,墙壁上熏黑一片,残旧的桌面上灰尘很多,只有常坐的一小片让磨的油光发亮,一堆书到处丢的都是,屋内有釜和炉子,还放着一些干草树枝等,估计应该是一些药材。

旁边的石板支起来的石桌上放着一个酒葫芦,一只黑乎乎瓷碟里装着半碟子煮熟了的豆子,旁边放了半个硬硬的炊饼,这崔温玉看起来吃的也简单寒酸,对比他能文能武,且医术了得,实在让方进石感觉唏嘘不已,难以理解他的处境。

崔温玉也不客气一下让他们几人找个椅凳啥的坐下,自己坐到那石桌上道:“说吧,找我何事?”

方进石道:“也没什么事,晚上几位朋友想小聚一下,喝上几杯,顺便认识几位朋友,不知你有空没有。”

崔温玉瞧了瞧方进石身后的李宝高宠和乔凌儿,斜着眼睛道:“有钱么?”

方进石一呆:“什么?”

崔温玉道:“请我吃酒给多少钱于我,价格合理我就有空。”

连李宝也觉得这年轻人太不知好歹了,别人请你喝酒还要给你钱,真是闻所未闻过的事,若说你是大人物也就罢了,看他这家里破旧,还时刻担心债主上门讨债,居然还摆谱自大。

好在方进石和他打过两次交道,知道他的为人,不动声色地问:“你想要多少钱才会有空?”

崔温玉没有马上回答他的话,而是稍稍思索了一下才道:“我们毕竟第一次合作,互相都不太了解,我就收贵一些,五十贯我就有空。”

这价格当真是不低了,方进石不假思索地道:“好,价格公道,没有问题。”

崔温玉显然未料到方进石这么爽快地就答应了,慢慢从石桌上坐起,方进石又道:“我不是钱多,只是觉得这个钱花的值,花得我心甘情愿,这便走了吧。”

崔温玉望望他,然后道:“我要先收到钱。”

方进石毫不犹豫地取出一小锭黄金来,放在崔温玉面前的石桌上:“这块金子应该值三十贯了吧。”

金子在桌面上发出金钱的光芒,崔温玉慢慢伸出手去,把这锭金子收了起来,然后道:“你稍等一下,我换身衣服就来。”

他走进屋内去换衣服,李宝借机低声对方进石道:“你这位朋友可真是个怪人。”

方进石无奈地摇摇头笑笑,如果他想办成一件事,有个价格就行,贵了最多不买就是,可是最怕是没有价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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