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男孩在山坡上哼哧哼哧的喘气,密布的树叶将四周死死遮住,碎碎的阳光穿过密不透风的林子照shè在男孩眼前的地面上,林晓晨就像武侠片里被丢在森林里锻炼身体顺便训练野外求生能力的少年。大侠王嫣在前面健步如飞,仅仅一小会就消失不见,留下林晓晨一个可怜虫慢慢腾腾的在树林里摸索道路。
好在那个女侠为他jīng心准备了一份类似藏宝图的羊皮地图,也好在这个地图上最清楚的地方就是山顶有个小房子,也就是说只要爬到山顶就完工。如果不是这样,估计林晓晨等不及将整个山林走遍,搞懂地图里杂七杂八的符号是什么意思就挂了。

也不带个附录注释什么的,要真靠这玩意探险,全世界的探险队都不够玩啊。林晓晨随手将那张没有任何用处的地图塞进怀里,闷着头继续慢慢腾腾的爬山。

王嫣说,为了拯救有情人,所以必须到这个地方来。但在林晓晨看来这只不过是她为了购买一辆崭新跑车的借口,那望眼yù穿的神情,男孩在玩具店门口看到过很多次。没错,就是那种耍赖撒泼要买赛车的小朋友的表情。

人妖恋这种跨越种族的爱情,林晓晨完全不敢想象。比如人狼恋,你说妖怪是喜欢你满身光溜溜没毛呢,还是你喜欢她生食肉类?动物世界里讲的很清楚,动物都喜欢毛sè亮丽的同类,因为营养好长得壮。比如林晓晨他们家小区边上的那只大狼狗,毛sè又黑又亮,叫声也很洪亮,经常能把路过的无辜小朋友吓哭。

林晓晨搞不明白,并不代表王嫣搞得明白。不过他们俩搞不搞得明白都无所谓,反正王嫣大手一挥,在跑到工作室的酒瓮面前爽快的表示这只是小菜一碟,只要付得起工钱,一切都好说。

山林的空气质量要比城市里好得多,似乎每一口气都充满了生命的味道,林晓晨贪婪的大口吸气,就像一只刚刚扒开泥土从坟墓中爬出来的僵尸。

脚边的草丛动了动,男孩低头,一道白sè的影子一闪而过。

“把你家的小黄借我。”王嫣大大咧咧的敲着二郎腿,非常惬意的仰躺在藤椅里,硕大的蛤蟆镜把她的半张脸都遮住。不像是上门问人借东西,反而像是讨债的债主。

“不觉得你的态度太差了吗?”对面藤椅上的银发男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头顶的老槐树,金sè的丝绸长袍耷拉在扶手上。

灰褐sè的树皮纠结在一起,养分堆积形成的肿块在主干上形成一只大窟窿,硕大的树冠将下面的小屋完全遮住,翠绿的叶片在风中摇曳,仿佛女孩系在窗口的风铃。

王嫣和男人坐在树荫下,院子里不是褐sè的土壤,绿sè的草叶将整片土地覆盖,紫sè的小花在木制的围栏边上张开娇嫩的的花瓣。

“看在那个白民女孩的份上,我这次就大方宽恕你的无礼了。”摘掉眼镜,女人同样看着那颗高大的老槐树,满满的数百条银白sè绸带绑在树干上,在褐sè和绿sè中异常显眼。

“听说你在人间做人,也没见你学到半分礼数。”男子轻轻说道,“说吧,你要借小黄做什么?”

“救人。”王嫣眨了眨眼睛。

“救人?何时变得如此好心,”平淡的语气缺乏基本的音调,听起来就像一台没有感情的电脑,男子调转脑袋,爬行动物的梭形瞳孔中倒映出王嫣慵懒的影子,“药兽可以救人,但是救人的代价,你应该知道,甚至可能是一命换一命。”

林晓晨站在山腰上,他发现自己的移动速度实在慢的出奇,按照正常状态,他早就该在一小时前到达山顶了,结果他只爬了这座山的三分之一。漫漫的山峦就像看不见便的囚笼,密布的山林和岩石将林晓晨的视线死死挡住。如果不是出发前看过这座小山的海拔只有五百米,而公交车开到两百米,他可能还真感觉不出这座山有什么问题。

仿佛有什么在阻止他前进一般,走再多的路都走不到山顶,他就像在商场的电梯上反向攀登。

那女人肯定知道这个,林晓晨撇撇嘴。知道还把他恶作剧一般的丢在这里,这才是最过分的。

王嫣要来这里借一只药兽,传说中白民进献给神农氏的灵兽,会寻找医治疾病的草药。而住在这山顶的就是药兽的主人,与此同时这个主人也是一只大妖怪——螣蛇。

螣蛇虽然无足,却能腾云驾雾,游走人间。

“我讨厌酸酸的爱情故事……”林晓晨嘟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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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有脚吗?”女孩低垂着脑袋,这是她第一次看见这种奇怪的生物,长条状的身子,只能通过在土壤中扭曲躯体前进。虽然她是白民,居住在神话古国的神民,但却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小屋子。别说眼前这只螣蛇了,她连最最普通的草蛇都没见过。

没有搭理女孩的意思,小蛇慢慢的从地上立起来,骄傲的扬着头仿佛要证明自己可以走的很优雅一般,轻轻摇动自己修长的身子。当然,目的地也很明确,就是栅栏边的那个小洞。

“唉?你受伤了?”清脆如银铃,女孩一把抓住小蛇背上的小翅膀,提小鸡一样将它拎了起来。小蛇拼命挣扎想要跳下去,就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小狗。

一只偷鸡的小狗。

“哼哼,想偷我们家的鸡被小白抓到了吧。”女孩得意的将小蛇拎到眼前,与那双绿豆大小的眼睛对视。站在一边的母鸡一个劲的喔喔叫,仿佛急切的要证明那条小蛇犯下的罪行。

轻拍了下在一边跑来跑去讨好主人的白sè小兽,顺道瞪了它一眼,“小白,下次不要这么用力,你看它都受伤了。”

本来兴高采烈的白sè小兽委屈的叫了一声,跳进了草丛消失不见。

“小白还小,有的时候不懂事,不要怪它哦。”女孩微笑着说道,笑颜如花,“其实它是个好孩子。”

看见那只咬伤自己的小兽被轻声训斥,刚被逮了个正着还有点垂头丧气的小蛇,慢慢抬起脑袋仔细观察眼前的这个奇怪女孩。

是很奇怪,自己就偷了她的东西,她却教训了抓住自己的白sè小兽。如果是妖怪的话,自己早就被拿去塞牙缝了。如果是人类的话,自己早就被泡在酒缸里了。哪还能在这里装模作样。

“你叫什么?”女孩开口。

“……”其实没有名字。

“你的父母呢?”

“……”

“和我一样啊,没有父母……”看见小蛇死死的盯着自己,女孩又轻轻笑了一下,“其实也说不上没有父母啦,只是没见过而已。”

“哈,给你起个名字好了。”女孩欢快的说道。

小蛇没有反对,也没有同意。

“姓白怎么样,跟我姓好了,你喜欢偷鸡,叫白**?什么不行?看你这么瘦,跟个竹条一样,叫白条也不错……哎呦!怎么突然咬我啊!”

被放开的小蛇扭动着飞速朝栅栏外面逃窜,它想不通这个奇怪女孩的行为,也不想接受那些又难听又奇怪的名字。虽然它出生起就没见过父母,更别说给它起名字了,但它也不想被人叫成鸡啊白条啊,这太丢人了。

“喂喂,别走啊,我不叫你白鸡、白条了!”

小蛇坚定不移,绿豆大小的眼珠瞟都不瞟。

“喂,你的伤我还没帮你治伤呢!”

小蛇尾巴甩的飞快。

“喂,小白在外面等着你呢!”

啪叽,白影一闪,小蛇被打晕了……

“白岭啊,都说了别和小白打架了,你还要挑衅它。”女孩将一只黄sè小兽衔来的药草打成绿sè的泥,轻轻的擦拭在螣蛇手腕粗细的翅膀根处。小蛇长得飞快,短短五年就从毛笔粗细长成大腿粗细。

没有搭理女孩,小蛇自顾自的哼唧着,伤口处有点疼,那只被唤作小白的狸状小兽下口非常用力。但这并不妨碍小蛇的复仇计划,在它看来只有彻彻底底的将这只小兽征服,才能一雪前耻,成为一个合格的优秀的完美的妖怪。

又要去绑丝带吗?白岭盯着翻弄抽屉的女孩,每年这个时候她都会将一条丝带绑在门前的槐树上。听她说这是她父母亲手栽下的槐树,她说是想要计算自己在这里住了多少年,但小蛇认为她是想让自己的父母回来时看到。是想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等的艰辛而心生悔恨?还是想让她的父母知道自己的女儿依然在这里等着他们?

小蛇不清楚也不想搞清楚,他是一只螣蛇,一只强大的、骄傲的螣蛇,它不需要在意这些。它会飞向天空,向世界昭示他的力量。

名字、血亲,它不需要!小蛇骄傲的扇了扇翅膀。

“不要乱动,你的伤口会崩开来,你看看崩开来了吧。”

小蛇终于打败了小白,巨大的翅膀遮住撕开云端遮住半边天空,遮天蔽rì的庞大身躯投影在略显矮小的山丘上。

“白铃,愿意和我离开吗?”小蛇第一次开口和女孩说话,两颗硕大金sè眼珠盯着扶住槐树的女孩,心底洋溢的不知道是激动还是紧张,抑或是害怕。

好像多说一句话就会从此别离,那个给自己取相近名字的女孩,那个像照顾弟弟一样照顾自己的女孩,那个笑颜如花声如脆铃的女孩……

“白岭,你长大了。”女孩幽幽的说道,她期待多年,却从未能从那两个未曾见面的人口中听到这句话。

“我已经可以保护你。”螣蛇瞥了眼趴在地面对它呲牙吼叫的小白,梭形的瞳孔中有金sè的火焰在燃烧。

“我要等待我的父母,就像以前那样。”风吹过槐树,女孩站在那棵翠绿繁茂的树下,银白sè的绸带在空中缓缓飘动。

“我可以载着你去找他们!我能飞!你看!我能飞!”螣蛇扇动自己的翅膀,原本温润的微风忽然刮倒了围绕着院子的栅栏。金中掺绿的翅膀撕扯开白sè的云彩,零碎的云朵没过多久便消散不见,空荡荡的天际,只剩下巨大的螣蛇。

“我不能离开。”女孩轻声说道,就像她第一次看见那条小蛇时的口气,区别是上次她低垂着脑袋,这回则要扬着头……“抱歉。”

愤怒螣蛇猛地扇动翅膀,转眼便消失不见。

抱歉……女孩扭过头,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在尖柔白皙的下巴,最后击碎在紫sè的小花上……因为她不敢离开这里,万一她的父母突然回来……相比起在那么大的世界寻找,还不如在这里守株待兔,毕竟这里曾是他们的家,他们会回来的……

抱歉……其实我也很想和你一起飞离这里……

“如果我当时留下来陪她,说不定就不会那么后悔了吧。”银发的男子依旧躺在藤椅上,呆呆的望着那棵巨大的槐树,数百条绸带整齐的飘向同一个方向。如果给它们全部系上一个小小的铃铛,应该会很美吧。

用王嫣新学的知识来说,就是这里是个浪漫的地方,空气中弥漫着草香,草地里生长着紫sè的漂亮小花。风中飘舞充满故事的绸带,树叶在阳光的照耀下充满斑驳,就连树干上也没有到此一游之类煞风景的词汇。

恐怕包括王嫣在内任何有在树上写字的人,都会死无葬身之地吧……

“酒瓮的代价我帮他付了,让自己深爱着的人忘记自己,却让自己永远记住那个自己深爱的人,这无疑于永生的诅咒,”白岭的眼角带着微笑,声音却依然冷漠平淡,“更何况那只酒瓮是个妖怪,痛苦的时间只会长不会短。比我幸福多了,最起码知道自己喜欢的是她。”

“你还真是个好人。”王嫣在后面两个字上加强了口气,不过对方可听不出这两个字有什么问题,所以也没什么反应。但王嫣却一直乐此不疲,从最开始聊天到现在试了非常多的词。就像一个去过城里的人,向自己村子里的人炫耀自己的新学的cháo词。

知道吗,这叫牛仔裤!城里很流行呢,你看你们这些乡巴佬,也多该去城里面长长见识。不过王嫣可不会叫这只螣蛇去长见识,顶多把前面一句半说出来。

继续仰望山顶的那个小屋子,现在林晓晨能看见那个灰sè的屋顶了。经过一番艰辛的斗争,他总算爬完了四分之三的路程,现在他只要再加把劲,就能完成这场旷rì持久的战斗。

不知道到底算不算爱情故事,不过,可以肯定,王嫣给他讲的是一个酸酸的故事。

狗血的故事对林晓晨这年龄段年轻人有异常的杀伤力,虽然总是在好学生路信强偷偷看韩剧的时候嘲笑他,但林晓晨曾经也很喜欢那些狗血剧,甚至现在有的时候也会一个人看点听上去不那么狗血的片子。

林晓晨想不通白岭到底喜不喜欢白玲,而白玲又喜不喜欢白岭。抑或者白岭到底是喜欢白玲了呢,还是对她产生了类似母亲的依恋。

王嫣不可能知道故事中的每一份细节,林晓晨更不可能借此推断出白玲和白玲的关系。连主人公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东西,更别说两个外人了。

白岭在世界周游,尝尽天下美食,逛遍天下名景。除去起初时的那份新鲜感,却越发的发现自己的心始终无法填补,仿佛有一个无底的空穴吞噬掉了一起,抽干吸尽了他所拥有的一切。

找不到在山上的欢悦,找不到在山上的满足,找不到在山上时的幸福。

于是它回去了……

女孩不见了……

它这一去就是三百年,年轻的妖怪没有时间观念。等到回来的时候女孩早已化成白骨,白民虽然拥有悠久的生命,但始终都只是人的一种,无法逃避死亡的诅咒。生命如同绽放在枝头顶端的灿烂小花,过了花期便零落凋谢。

小蛇突然明白了自己需要的到底是什么,所谓不需要名字,也不需要血亲,都只是一个自欺欺人的骗局。它和人一样,无法自己单独生活下去。纵使它拥有强大的力量,却失去了心灵的停靠港。

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只要自己远离了她,很快就能摆脱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束缚。但小蛇发现自己错了,无论它在繁华灯红酒绿的城市中,还是在空旷满是繁星的草原上,它都无法忘记那个住在小山顶上的女孩。

仿佛最恶毒的诅咒一样,纵情歌唱时,醉酒卧倒时,变成原形躺在麦场上晒太阳时,它都会回忆起那个立在槐树下微笑的白衣女孩。

对它来说,她是自己喜欢的人?还是自己的姐姐?甚至是母亲?

“我会继续守在这里,等到哪天我想明白了,她对我来说到底是个什么的时候,我就会离开,但在那之前,我要保护她的一切。”白岭摇手拒绝了王嫣的邀请。

“唉?这个小东西就是药兽?”林晓晨蹲在地上,一只黄褐sè的小兽在舔他的手指,“很可爱啊,像小狗一样。”

“就是这个了,当心点,它心情不好的时候会咬人。”一把将抱着药兽的林晓晨塞上公交车,王嫣紧跟了上去,“等有了自己的车就方便了,现在只能忍耐了。”

“哈哈,伟大的王嫣居然还会依靠愚蠢人类的发明,真是相当荣幸啊。”被硬塞上公交车,有点小丢脸的林晓晨,不怀好意的嘲讽自己的女老板。花了一天的时间,林晓晨最终还是没有爬到山顶,好在坐在石头上休息的时候撞见了正在下山的王嫣,不然他还会傻傻的继续往上爬,直到自己的无良老板打电话给他。怒气冲冲的告诉他已经在山脚下等了一个小时,让他在一分钟内滚下来。

“既然要学人类,那就得学像一点,要不要我一口吃了你?这样我就能证明我是个妖怪了,而你也会明白你是个愚蠢的人类。”王嫣慢悠悠的晃到林晓晨身边,眯着眼睛盯着正抱着药兽的男孩。

“别……我还想多活几年……”

“放心吧,这回工作很顺利,不出意外的话,这次就能买那辆车了,那个酒瓮是有钱人啊。”

“额?”林晓晨有点不明白女人的意思,说好了价钱还能乱改吗?或者妖怪们压根不注重信誉这种东西,比起慢慢赚钱,更喜欢上大街抢钱。

那你直接上街抢银行好了,干嘛还要做这些费力的事?林晓晨狐疑的盯着王嫣,手却停不下来的一直抚摸怀中的小兽。

“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让他省掉应付的代价,他应该欢呼着将保险箱交给我,然后高呼万岁在我面前将它打开,”王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一个字一个字的给自己的雇主发送短信,“然后金灿灿的黄金和宝石会从箱子里一股脑的滚出来。”

“你在做梦吗?”男孩嘴角抽了抽。

“对不起,我从来不做梦。可能是我的大脑构造和正常生物差距太大。”

窗外白sè的影子一闪。

“你刚才看见窗外有什么吗?”男孩揉了下眼睛,想确认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你做梦了,白rì梦。”

“……”

因为是前往城市偏远地区的线路,所以公交车的始发站实在火车站汽运中心,林晓晨和王嫣在此处下了车。

“你跟他去吧,我有事先走了,他叫辛柩。”王嫣指了指路边的一辆黑sè轿车,示意林晓晨带着药兽上车。

没什么好反抗的,林晓晨今天以出差的名义多要了一倍的工钱,所以王嫣要他干点什么事,也无法拒绝。受人钱财,替人跑断狗腿啊。所以说林晓晨是一个合格的狗腿,一个拥有良好节cāo以及职业道德的狗腿。

嘭,合上车门,林晓晨从后视镜里观察开车的司机。就是上次那个一脸苍白的男人,不过现在的脸sè好多了,可能王嫣给她说的话让他安心了不少。

“谢谢你们啊,我只是个没什么能耐的妖怪,要不是你们帮忙的话,可能我妻子就撑不过这个月了。”感到林晓晨在看自己,男人面带微笑的说道。

是个俊朗的人啊,又有钱,唉……

“还没治好呢,您不用这样……”林晓晨有些不好意思。

“我相信王嫣小姐,在这个地方,基本没有她办不到的事。”

“是、是吗,辛先生……”比如她现在想买车,她就办不到。

“呵呵,你知道我的名字。”男人的目光盯着前方,慢慢的打着方向盘,“是的,除非她不想做,基本没有她做不到。”

“我叫林晓晨,”比起和这个酒瓮讨论王嫣,林晓晨更想了解一段人妖恋,“如果不介意的话,恩,能不能告诉我,您和您的妻子是怎么相爱的……”

第一次见面就问人这种问题,林晓晨也挺不好意思的,不过好奇心让他的厚脸皮程度得到显著提升。虽然他自己依然觉得自己是个坚定不移的人妖恋反对者,但他还是对一段酸酸的狗血故事充满好奇,比如在好学生路信强偷看狗血剧的时候自己也会跟着偷看一会。他反对狗血剧,就像反对人妖恋一样。

“我不介意把自己的故事告诉别人,尤其是在别人知道我是妖怪之后,毕竟我也是个叛逆的妖怪嘛。”男人难得将脑袋转了过来,之前一直在小心翼翼的驾车,在林晓晨看来这是一个谨慎和牢靠的家伙。

“我是看着她长大的。”

男孩想想这个妖怪的年纪,确实应该是这样。

“我是她爷爷送给她父亲的一个老酒坛,老人家告诉她父亲只要喝了酒坛里的酒,就会生男孩。”男人嘴角带着不可见的微笑,“一直以来,他们家的人喝了酒坛里的酒都能生下男孩,连连续生了三个姑娘的一家人都抱上了儿子。但其实那只是运气好而已,我本来就没有这种能力,所以她的父亲就生了一个女孩。”

“他的父亲其实也不信这一套,一个在大学当副教授的年轻人又怎么会相信老人家的这些话,尤其在看到自己生了一个女孩之后,就更加不信那些老风俗了。反倒是女儿对我很感兴趣,她叫小楠。之所以去这个名,是因为楠这个词和男相近,勉强安慰下安慰抱孙心切的老爷子。”

这年头生男孩亏本啊,林晓晨觉得生个女儿反而好些。

“不过小楠没有辜负她爷爷的期望,成为了一个逃课、打架、考试作弊的合格‘男孩’,学校里没人不认识她,”男人叹了口气,继续往下讲,“既然是个女孩,家里人自然希望她能像个女孩一样,所以家里经常鸡飞狗跳,有好几次都差点把我的本体给打碎。”

“后来她上了高中,突然就变女人了,”男人将车停靠在路边,走下车,点燃一支烟靠在车门上,“后来我才知道她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怎样的男生?”林晓晨对那个能搞定男人婆的男生也很感兴趣。

“一个什么样的男生呢?白白嫩嫩的,喜欢写诗,喜欢看书,喜欢站在窗口吹风。女孩喜欢他却却的白sè衬衫,喜欢他站在河岸边吟唱诗歌,喜欢他在柳树下看书,喜欢站在他背后闻风带来的淡淡洗衣粉的芳香。”

繁乱的星星们布满天空,亮闪闪的星星们倒影在河zhōng yāng,林晓晨和辛柩一起站在河坝边上看星星。

“而我又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呢?因为女孩每天都会坐在我的面前倾诉。父亲告诉她,本来她会是男孩,但她母亲喝了坛里的酒就成了女孩。而爷爷则告诉她,本来她会是个女孩,因为她母亲喝少了才会变成假小子……反正她觉得是因为我,她才会变成女孩,所以她就会把她心里想的那些东西全部告诉我。

一开始是一个月一次,后来是一个星期,到了最后就变成一天一次。有时兴高采烈,有时伤心流泪,女孩尽情体验着青chūn的萌动。我就听着她的欢笑声在身体里回荡,感受着她的泪水从我的身体上划过,我知道只是个酒瓮而已。

突然有一天,她没有出现,我很奇怪,但也没有认为有什么不妥,毕竟人类是善变的动物。她再出现的时候,我发现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她哭喊着抱着我,说让我救救那个男孩。那个男孩得了严重的心脏病,可能活不过这个秋天。她说哪怕让她付出生命,都要换下那个男孩的生命……”

“所以你救了那个男孩?”

“没有,我没那个能力。我附在了那个男孩的身上,强行扭转了他的生命,却只能让他的**继续活下去。而作为代价,我的本体摔成一摊碎片,他的灵魂从这个世界消散。

然后我成了小楠的男朋友,接着成了她的老公。”

“你霸占了男主角的身体,然后欺骗了女主角,和女主角谈恋爱结婚生小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确实可以这么理解。

“不,我没有欺骗她。自从我能能感到心脏在我的胸膛里跳跃起,我就知道我已经爱上了那个女孩。这和她每天在我面前描述的心跳加速、紧张激动、小鹿乱撞一模一样。”男人将烟头摔在地上,从地面上捡起一块石头扔向水面,“就像这样,她扑在我怀里的那一刻,我就像被子弹击中了一样。”

回身,男人黑亮的眼睛盯住轿车后面的一片黑暗。

“听见了吗!这就是我的故事!”男人一脚踩在烟头上,火星溅shè,“如果因为我借走了药兽,所以你要夺走我的生命,也请在治好小楠的病之后!”

细碎的树叶碰撞声,一只巨大的白狼从林中走了出来,白sè的绒毛直拖地面,却又不沾染一丝尘埃,圣洁的气息仿佛被讴歌千年的神兽。淡蓝sè的眼珠如同最纯净的宝石,骄傲的俯视着勉强站定身子的辛柩和瘫坐在地上的林晓晨。

林晓晨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野兽,那胸口大小的爪子,提示他这不是二呼呼的哈士奇,而是可以轻松将他撕成两半的妖怪。

轻轻的在两个人身上嗅了嗅,白狼一甩尾巴高高跃起,从河岸的一头跳到另一头,跨越十多米的距离在月下狂奔起来,柔软的毛发空气中飘动,就像天空中的云彩。

“它相信你了。”女人的声音。

王嫣?还软在地上的林晓晨张张嘴没有叫出来。

“谢谢你啊,王嫣,如果你没发短信告诉我的话,我可能就要被那只腓腓吃掉了……”似乎丧失了所有的力气,男人也瘫坐在地面上。

“等等,等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一只大妖怪突然袭击我们?我是无辜的唉!”男孩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可能被卷入了什么不好的事情里面,刚才那只白狼闻他的味道明显不怀好意啊……就像是要定位自己,好随时上门一口吃掉一样……

黄sè的小兽突然窜出来跳进了歇斯底里的林晓晨怀里,不停的用舌头舔男孩的手指头。

“这段时间你要是不照看好它的话,那只腓腓会干掉你哦……不过真搞不懂这个小家伙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啊……”王嫣有点想不明白这个黄sè的小东西为什么会喜欢一个愚蠢的人类,就像纯洁美丽的公主喜欢上一只又脏又臭的野生中华田园犬一样。

抚弄着药兽柔软的绒毛,林晓晨可不会告诉她自己在山上吃了很多泡椒凤爪……

“腓腓?那个白狼?”林晓晨开口问道。

“没错,就是那家伙,是很聪明的大妖怪,像你这样没力量也没智力的家伙可玩不过它,所以你得好好养着这只黄sè的小笨蛋。”女人也蹲了下来,不过不是抚慰受伤受惊的男孩,而是一脸鄙夷的表情。

“喂喂,这算什么嘛!”林晓晨当然不满这种强加来的负担……虽然这个负担很可爱……正楚楚可怜的看着他……

但这时会招来生命危险的玩意啊!这种定时炸弹还是早早的抛给别人的好……恩……抛给别人的好……

不……不要这么看着我……林晓晨快给小兽那软软的眼神和粉红sè的舌头征服了……

“真抱歉……”缓过劲的辛柩挠着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个药兽和那只腓腓是好朋友……”

林晓晨突然想起来王嫣给他讲的关于螣蛇的故事,里面那只小白就是腓腓……难怪会这样关心它啊,男孩看了眼自己怀中的黄sè小兽。

主人已经死了,所以只剩下它和你了吗?林晓晨突然有点同情小白和小黄,算是相依为命了吧,结果还要把他们硬拆开来……

“如果你很不方便的话,我可以……”

“不用了。”林晓晨下定决心,其实养只可爱的小宠物还是蛮好的对吧,虽然危险了点……

“这样啊,不需要钱啊。”辛柩似乎有点失望。

“啊?钱?”

“对啊,就当你帮我打工。”

“要要,我要!”

“哟~又有新工作了啊~晓晨是不是该上交一部分给你的老板啊~”

“为什么要给你啊!”

“因为你卖身给我了。”

“靠,这个不算!”

……………………

………………

白玲沐浴在月光下,修长的手指在槐树上不断摩挲,就像在抚摸自己心爱的情人。一条红sè的绸带在风中飘荡,在一片银白中显得异常显眼。

“这就是代价吗?”也不过如此,仅仅只要五十年而已,螣蛇轻笑着,轻轻舞动自己背后的金sè翅膀。

只是在这里看守五十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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