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福楼分上下两楼,一楼是大堂,十分宽敞,齐整地摆着许多桌椅。也不知是什么木料做的,只上了朱红的漆,很是好看。小二哥敏捷地在其间穿梭,传菜,上菜,忙得脚不沾地。
那坐在大堂里的客人,或是三三两两吟诗作对的酸秀才,或是携家眷来的小铺子老板,各式各样,林林总总。

红豆以为是要在这人数颇多的大堂里叫卖,那里已有小子在吆喝“生生”,也有吆喝其他的。要如同他们一样吆喝出来吗,红豆觉着自个的嗓音堵在了喉咙里发不出来了。

幸好,颂意也没在大堂停留多久,就拉着红豆上了楼上雅间。看着颂意放慢步子轻手轻脚地走着,红豆也有样学样地做着。

雅间的门是推拉式的,开关门时发出的声也低。颂意都是先扣下门,再问声:“客官,要蜜枣吗?”如果雅间里头的人有需要,颂意就会端着托盘进去,出来时托盘里也就少了一碟蜜枣。

不过,令红豆唏嘘的是,就这么一小碟子蜜枣,才十一颗居然要卖四十文钱,那岂不是得四文钱一颗,那是有多金贵啊。按照批来的价格,一文钱大约能买五颗,这简直是暴利,不过卖的数量不多。

红豆甚至怀疑定价四十文是不是颂意故意掐算好的,来雅间里吃饭的人非富即贵,身上怎么可能带那么重的铜板,往往都是丢给颂意半钱银角子了事,这里就又多赚了十文。

看了一小会儿,红豆也学着颂意的模样,拿了托盘里的一碟蜜枣敲响了一个雅间的门:“客官,您需要蜜枣吗?”顾客就是上帝,红豆尽量使自个的声音谦卑再谦卑。

“快拿进来,早就听着叫卖声了。”雅间里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响起,脆生生的,跟出谷黄莺似的动听。

叫卖声?好吧。红豆虽然觉着这样的卖法比楼下那些大声吆喝的要文雅许多,了毕竟在顾客眼中,还是叫卖声。

深吸一口气,红豆端着一碟子蜜枣就推开了门进了去。这雅间怎么来形容呢?先前都是颂意进去,她在门外候着的,这下子可真个让她长见识了。

很暖和,身体的第一反应。热气甚至都钻进了她的袄子里,整个人暖烘烘的。雅间里的薰香很好闻,有钱人真是会享受啊,无论古今,红豆发自肺腑地感叹。

“喂,那丫头,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蜜枣端过来。”一个公鸭嗓音的男声把他从思绪中拉了出来。

“哥,这乡下丫头见了这些个好东西难免就失了规矩呗。”那出谷黄莺的话先是令红豆面红耳赤了一番,待她清醒过来,在心里直骂:呸,乡下丫头怎么了,又不是你家丫头,要守哪门子规矩?

红豆走到那桌旁,把那碟蜜枣放好了,背书一般地念道:“蜜枣,四十文钱一碟。”

“四十文钱,你抢钱啊。”一个声音炸起,惊得红豆一哆嗦。

“表弟,你吓着人家小姑娘了。”公鸭嗓似乎话挥开了折扇,这都快到冬天了,红豆无奈地想。

出于好奇,红豆还是抬眼瞧了瞧这位公鸭嗓。虽然有个公鸭嗓,但却长了个天鹅的外表,一身白衣,那衣襟处还用银线绣着好看的样,脸庞也就比较清秀吧,嘴唇比较薄,头发绾得较为松散,指骨修长的手中拿着把白折扇,摇啊摇的。

此情此景此人,真有够风骚的,红豆想,不过不失为一副美好的画面。

“姑娘,在下俊俏吗?”轻佻的言语加上个公鸭嗓,效果可想而知。

“噗。”先前跳脚说贵的那个就喷了,“表哥,就你这破嗓子还好意思开口?”

“哼。”那公鸭嗓少年一屁股坐到了凳子上,气呼呼地摇着折扇去火气,最讨厌别人拿他的嗓子说事了。

“哎哎哎,能便宜点不?”那砍价声成功地把红豆的视线往他身上引。

那说话之人,面如中秋之月,肤若凝脂,综上所述,那是一个白玉雕琢的大馒头。

她之前还未曾瞧见颂意卖蜜枣的时候有人砍价,这她也做不了主啊。本着宁可敲诈不可降价的卖方原则,红豆摇摇头,用自认为很老实的声音说,“四十文钱,不能再少了。”

四十文钱,一文没少,哪儿少了哪儿少了。裴子朔很郁闷,他爹老说他不知柴米油盐贵,难得想砍一回价,居然失败了。

“哝,拿去拿去。”裴子朔抛给红豆一角碎银子,自个拣了颗蜜枣吃了起来。

红豆掂了掂那银子,约莫有二钱重,心下无奈,方才嫌贵就是他砍价砍着玩的吧。不过想想也是,这一身膘的,都是银子养出来的,四十文钱对他们这种有钱人家的少爷来说还是便宜的很的。

出了门,忘却这场小闹剧。红豆把钱交给了颂意,又端起一碟蜜枣去敲了下一个雅间的门。

不出小半日,蜜枣就卖光了。不出颂意所料,红豆长得可爱又讨喜,赏钱是得了不少。今日卖得了三两银子之多,这还是刨除交给掌柜的叫卖钱和厨房管事的碟子托盘借用钱呢。

“哝,这半两银子给你。”颂意把手递到红豆跟钱,他手心里躺着几块碎银子。

“我不要。”红豆把手背到了身后,免得他强塞。她今日算是知晓这几个哥哥赚钱都是很不容易,比她养鸡更是劳心劳力,除了到处陪笑脸,还要仔细着说话。

“拿着买吃呗,你今儿帮哥赚了不少呢。”颂意那双眼亮晶晶的,看着就像狼外婆。

红豆瞧了他一眼,拍了拍怀里鼓鼓的铜板,故作得瑟的说,“我也赚了不少钱呢。今后我养的每只鸡每日下一个蛋,我就能赚二十四文钱,一个月就有七百二十文钱呢,半两银子多呢。买吃能把牙齿全吃掉了。”

见红豆不肯收钱,颂意只好跟她说实话,“其实我每日都能赚一二两银子,可我只交给阿?呶迨?模?蚁朐茏抛錾?獗厩?醋拧!?p>  红都拈起颂意手心里的一块碎银子,笑眯眯地说,“封口费我收下了。”言下之意就是别担心我会去告密。

“其实我不是故意瞒着家里人的,我只是想等成了再告诉他们。”其实他也担心他们反对呢。

“多好啊,等你以后把铺子都开到杭城了,我也沾沾光去享福。”红豆亲昵地挽着颂意地胳膊说。

“哈哈,那你就等着吧。”颂意笑笑说,心下却愈发坚定:莫欺少年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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