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偏厅里,周辰昊一颗心一直在怦怦地剧烈地跳动着。
“居然给我当新宁县团练副总!全县有二十六都(相当于现在的乡镇)的团练,一千多号人!以后都归自己管了?难道我运气这么好?今早也没有踩到狗屎啊?”

其实这还真是他运气好,昨晚江忠源就收到了他三弟江忠济的秘密来信,信中说官军在广西作战不利,完全没有可以剿灭洪杨叛军的可能,反而让叛军在围剿中逐渐壮大。广西提督向荣也深感广西战局的不利,预计不久后将会重新起用他,希望他做好回广西的准备。

江忠源虽然至今还对向荣当ri不采用他的计策感到不满,但是与为国效力,加官进爵的机会相比,这都不算什么。自己当初一介举人,凭借军功就能升任七品知县。前段时间永安城外那场防御战后,更是直接从七品的知县连升两级升任五品同知,在这数十年的官场上简直是前所未见。

他是个直率豪爽的人,为人仗义。当年进京入考后,曾经不远千里送病故的友人棺桲回乡,人称“代送灵柩江岷樵”,在湖南与京城中名声大噪。现在对待带兵平叛这样高风险但有高回报的投资机会,他果断选择了压上自己的全部筹码。

得知了自己的打算,同为新宁大族的刘氏一族也对他鼎力相助。之前他招募五百楚勇出湘入广西平叛之时,拨下的的五千两饷银中就有大半是刘氏一族所出。

不过既然要立战功,一支能征善战的jing兵自然是必不可少。广西战场上,江忠源见惯了绿营兵的临阵畏战,节节败退,与手下这些农民出身的楚勇相比,简直就是一群地痞流氓,除了欺负百姓外一无事处。于是他提出了扩充楚勇的打算,得到了身为新宁县团练总领的刘长佑的支持。

当然了,要练好兵,必然需要有一个具备良好军事素养人担任团练总领。可是自己当初挑选楚勇时已经将团练里最jing锐善战的五百人给挑走了,县里剩下的团练中根本难以选出几个合格的军官。环顾自己身边,也只有这位亲兵队长既有过实战经验,在军中表现也不错,年龄又比较年轻,值得他培养。

“既然你如此看重,想必此人定有不凡之处。叔父,以后你和这位小兄弟就同为咱新宁县的团练副总了,快起身相见吧。”刚才说话的那人往前走了一步,终于让周辰昊看清了他的面容。这人看起来三十余岁的年纪,一张脸平凡普通之极,但重剑无锋,一双深沉的眼睛仿佛深藏着许多事情,显得城府极深。

“咦?这人怎么这么年轻,不是说是他的叔父吗?”坐在椅子上的另一人也起了身往这边走来,但是看清了他的面目的周辰昊却疑虑顿生起来。

一旁的江忠源显然也是看到了周辰昊心中的疑虑,指着那名三十余岁的男子开口解释道:“这位是县里的团练总领,刘姓名讳长佑,字印渠,已经进了学。一旁这位是他的族叔,名讳坤一,字岘庄,与你一样也是县里的团练副总,以后你们三人要互相帮衬,把团练给办好!”

“印公,ri后多蒙照顾。”对待已经进了学,有了秀才身份的刘长佑,周辰昊还是必须做好相应的礼节才行,来到这个世界,人际交往中最烦的其实就是这些等级关系与各类称呼了,最初弄得他一头乱麻,幸好几个月来生活使得他已经逐渐习惯了这些各类称呼。

“岘庄兄,ri后我等就互相扶持了。在下姓周,名讳辰昊。”与刘长佑见完礼,他转过头又跟刘坤一相见。这刘坤一虽然辈分上是刘长佑的族叔,但是其实只有二十来岁的年纪,一张普通的脸与刘长佑极其相似,但是那双眼睛却不像已经在世间打磨过多年的刘长佑一般深沉,而是透露着一股年轻的野心与胆识。两人都没有对周辰昊脸上的伤痕有什么疑问,在他们看来,这个出身农村身无功名的亲兵队长还不值得他们如何尊重。

“哈哈。废话就别说了,印渠,我这回打算在县里团练中再选一千人,回广西时顺路带去。你意下如何?”看到周辰昊和刘氏叔侄见过礼,江忠源不等他们继续客套下去,便开口说道。

“一千人?这么多?这可是一笔大钱啊!”刘长佑没有立刻回答江忠源的话,而是带着刘坤一回身坐下后,才轻皱着眉头说道。

“一千人真不多!广西的长毛你以为很少吗?足有上万人!据说近ri还扩展到了两万,我这一千人又算什么?算上留在广西的五百人,一共才一千五百人。印渠,难道你不想封侯拜相吗?自古有哪个书生能凭文章封侯的?你现在还只是个秀才,就算以前去了京城国子监当了贡生,现在也还不是没有中举吗?今年已经三十三岁了,再这样下去,何年何月能进入官场?更别提封侯拜相这等男儿心愿了!”江忠源见刘长佑对招那么多人的态度似乎不太积极,狠了下心,改用激将法刺激他。

“岷樵!够了!封侯拜相,自然是男儿心愿,我刘长佑自然是不甘人后。既然你江家打算投了血本,我刘家也不会吝惜这点身外之财的。”果然,江忠源的方法起到了作用。听到自己的软肋被江忠源当着族叔与这个外人的面一语道出,刘长佑索xing狠下心,同意了他的想法。

“哈哈,我就说印渠你会同意我的,果然如此!今ri我就叫县里各都团总们将各都的丁壮男子挑选后招入团丁中,三ri后在黄土坪上召集全县团练,挑选出一千人来。不过,得先给点赏银,不然团丁们哪里愿意离开田地随我去打仗呢?还有,他们在黄土坪上训练的时候,粮食号衣怎么解决?”见到刘长佑同意了自己的想法,江忠源赶紧把最敏感的粮饷问题装作不情愿地说道,但是那双眼中还是不可避免地透出的狡黠的微光。

“粮食就由我家粮仓供食,号衣的话我会跟城内衣行定做的。说吧,你要多少银子?”刘长佑忍者心痛,一脸决绝地说道。心中暗想这回真是大出血了,自家丰厚的家底已经被自己了不少,若是还没有回报,就真的不知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了。

“五千两足矣!我自己再出三千两!刘氏不愧是新宁大族!果然财力雄厚,江家佩服!”江忠源看到刘长佑这副心疼的样子,赶紧也说出了自己所出的款项,并极力拍着他们刘家的马屁。如果没有刘氏这一新宁大族的支持,他的团练绝对难以办得起来。

“行了。团练的事商量好了,我等就此告辞吧。岷樵,希望这次回广西,你能带上我。”把团练的事情商量好后,刘长佑没有留下来继续客套一番,而是起身告了辞。走到江忠源身边时,拍了他的肩膀,口中诚恳的说道。

“印渠!上次没带你去,是因为我不知道广西的叛贼实力究竟如何,怕你跟着去了会有危险。现在我已与长毛交过手,知道他们的底细,自然不再惧怕他们。你放心,这回在广西立了战功,我一定会向朝廷保举你的。”看到自己这位相识多年,但是因为多年来没有中举而心灰意冷的老朋友说出这样的话,江忠源心中一动,急忙允诺道。

在科举制得以确立后,无论万贯的乡绅与家徒四壁的贫民,都渴望能金榜题名,进入庞大而腐朽的官僚系统中,逐渐爬至这一系统的顶峰,在史书上留下自己的名字。进入了这个世界后,周辰昊才知道了解了范进中举这篇课文中范进的悲哀与不幸。现在听到这二人的对话,自然是心中感慨一番。

“辰昊!你父母送信来府中,说有要事叫你回家中一趟。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回去,记住不论如何三ri后都要赶回来。记得了吗?”送走了刘长佑叔侄二人,周辰昊正要跟江忠源告辞回屋休息,却不料江忠源忽然叫住了他。

“家中有事?”周辰昊心中一震,有点害怕起来。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对待自己如同对待亲生子女般的周李氏是他目前心中最关心的人,他绝对不希望这个最亲的人与她身边的亲人出事。“我现在就走!”

话刚说完,直接躬身向江忠源告了辞,出了江府就往崀山都而去。

看着刚才周辰昊因为听到家中出事而急切的面容与匆匆离开的背影,江忠源露出了满意地微笑,点了点头。“孺子可教!作战勇猛,孝顺父母,虽然没有读过书,但是待人接物也算是彬彬有礼,实在是军中的一块璞玉,值得我一番栽培!”

“娘,你说啊,到底有什么事情这么急着我回来呢?”周辰昊雇了辆马车便急匆匆就往家中,到家时已经过了酉时,村子里除了少数几家还亮着灯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黑暗。虽然跟随江忠源回乡后期间只回过一次家,但是周辰昊还是轻而易举地认出了自己亮着灯的家门,推开门走了进去。却发现一家老小都完好无损地坐着厅堂里唠着家常,尤其是自己的母亲,一脸的开心喜悦。

“满伢子,你回来了啊。”看到自己的周李氏立刻起了身,但是却发现他脸上一块接着一块的青肿与淤青的,心疼地一边抚摸着他的脸,一边责备起他来。“你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那么多伤,是不是跟人家打架了?你说你!好端端怎么去打架!”

“娘亲,我这是跟人家切磋拳脚才受的伤,没什么大碍的。倒是你,急匆匆地找我回来是有什么事情呢?”眼前这位虽然不是自己亲娘的老妇如此的关爱,让在战场上刚硬起来的心肠霎那间都软了下来,周辰昊仰着头害怕眼里流出来,一边开口问道。

“诶,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你,诶,就是我原来的儿子,他是十月二十三ri的生辰。如果他还在的话,今年就是他二十岁的生辰了,不知道你的生辰是哪ri的?要不,就把这天当作你的生辰吧!”周李氏有点支支吾吾地说道,说完后一脸的期盼。

“生辰?啊,我不记得的生辰了。那我的生辰就定在这个时候吧。”看到母亲那期盼的双眼,周辰昊虽然很想说自己才十八岁,还没到二十,但是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是吗?这太好了!四ri后就是你的生辰了,我们在村里请些亲朋好友聚一聚吧,你现在在军中据说也是个小官了,这方面不能省,会被人家说闲话的。”周李氏听到了期盼的答案,兴奋得差点蹦起来。

“四ri后?这可不行!”听到生ri在四天之后,想起江忠源的嘱托,周辰昊赶紧拒绝了母亲的提议。

“为什么不行?”周李氏和家里的其他人都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令他脑海中迅速想出了理由……

未完待续(呜呜,六道的六级估计要跪了!昨天考完晚上玩了一晚上的游戏发泄,结果错过了时间写文,希望大家体谅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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