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把火扑灭!”瑞加随手抹了一把沾着暗红色血泥的脸,嘴中焦急的叫喊道。但站在他前方的奎德战士却依然无动于衷的看着燃烧的兽人营地,有的还开始向后退却。猎人立即忍不住又大声的重复了一遍。“快扑灭着火焰!地面上铺满了积雪,让这该死的火焰熄灭并不困难。”
但在这短暂的时间内,火焰已经随着寒风的助威而膨胀起来。在那和寒雀叫声一样尖锐的寒风呼啸中,火焰就像是从受诅咒的地下宫殿中冲出来、尽情在发泄着怒火的恐怖炎魔。它们在空气中夸张的扭曲舞动,迅速的吞噬了剩下的房屋,然后沿着营地的栅栏燃向了营地周围的松木林。

森林里面生长着的大多是饱含油脂的松树,它们的针叶中含有少量的水分,但干燥松树皮却是极易燃烧的引火物。所以一旦有小片区域被引燃,这片狩猎场就很有可能被奎德人的废弃。冰原上残酷的天气让植物的生长极其缓慢,那些被毁掉的森林往往需要上百年的时间才能够恢复之前的样子。

“听从瑞加的建议!”正当一部分人开始犹豫不决的时候,虚弱的酋长斯帕因终于从后面的人群中走过来。他双眼盯着大约五六尺高的火焰慎重道。“这火焰会把我们的猎场毁掉,如果失去了这片狩猎场,部落中的族人就很有可能在下一个严寒的冬季中感受到饿着肚子的滋味了。”

狂化结束后的酋长满脸疲惫。他套在身体外面的皮甲上铺着一层暗红色的血迹和碎肉,这些东西早已经被低温冻结,凝固在那褐色的皮甲上,坚硬的仿佛是从山脉深处开采出来的原钻。但酋长现在却一点不在意这个,狂化所带来的副作用让他浑身酸软,就连手里面握着的青铜大锤也有些拿捏不稳。

最终,酋长坐倒在一具人族战士冷却的尸体上喘息,一直攥在手中的青铜大锤也随之重重的捶打在雪地上。暗青色手柄上那铸造出的螺纹里卡着滑腻却逐渐被冻结的血肉,沉重的、画着霜熊部族纹路的方形锤头让坚硬的地面裂开了好几道缝隙。

这柄战锤摆放在雪地上,立即引起了周围那些奎德战士的注目,毕竟这是他们眼中代表着酋长权力的部落‘圣器’。虽然所有战士都拥有能够握住这柄武器的渴望和野心,但这些奎德人却不会因此放慢手中的工作。

地面上的积雪厚厚一层,看起来已经攒了很久。而这让奎德人的灭火变得更加简单,战士们立即将它们堆起来,准备推过去压在燃烧的木材上将大火灭掉。

剩下的奎德人也想到别的方法。他们从松树上砍下针叶稀疏的枝干,双手举起来在燃烧的火焰上扑打。但结果却令人一阵沮丧,因为除了几处零星的火焰,营地的火势并没有得到阻止。

“该死的人族!”瑞加也抱着一根粗长的松树枝在地面上扑打。劳累的工作让他口中喘着粗气,含糊不清的诅咒道。

在奎德人马上就要放弃灭火的时候,帕米尔冰原上多变的天气终于帮助了他们一次。本来就堆满了阴沉积雪云的天空突然变得昏暗起来,接着,在冰雪女神的驱使下,狂暴吹拂着的寒风卷过大地。带来了象是能够将山脉都埋葬的密集雪花,夹杂在中间一起落下来的同时还有一些细密雪粒。

“‘狂怒者’在上!永远赞美您!”“哈,冰雪女神,我愿跪下亲吻您的双脚!”奎德人战士看着遮天盖地一样飘落下来的白雪,看着火焰在暴风雪中逐渐压低、熄灭,立即高兴的围成一群,跳起了部族的舞蹈。

他们嘴中喝着古朴难懂的歌谣,将敌人半凝固状态的血液糊在自己的额头上,画出一个简单却明显的标记。奎德战士披散开自己的头发,尽情的在地面上跳跃。他们张开手臂,抬起双脚,让落下了的雪洒在肩部和头发上,看起来像是居住在冰原北部那些身上长满了白色体毛的冰霜野蛮人。

在狂暴风雪的影响下,营地中原本猛烈燃烧的火焰很快就遭到了遏制。就像是舞者陷入了疲劳,舞姿一样优美的火焰开始逐渐的变低、熄灭。在几个祈祷的时间之后就只剩下还冒着青烟的火堆和一片狼藉不堪的营地。被烧断或者熏黑的圆木和木板散乱的搭在地面上,却没有出现多少具人族雇佣兵或者兽人的尸体。

兽人的营地已经被火焰吞噬了大半,剩下的房屋也都是破烂不堪。当皮靴踏在这片熏黑的土地上时,瑞加立即开始寻找人族和兽人留下来的一起物品。在猎人看来,‘仓惶’撤离的敌人不能够将他们所有的东西都及时带走。其他的奎德人也都想到了这种可能,于是他们纷纷从四周挤过来,同样开始了搜索。

很短的时间之后,留在后面照顾伤者的战士终于追了上来。他们有的搀扶着行走困难的族人,有的手里抱着一大堆斗篷。那些被奎德战士丢弃在地面上的斗篷终于回到了他们的肩上,让这些只顾着战斗的武士可以隔绝空气中那能冻结灵魂的寒冷,重新感受到厚厚毛皮带来的温暖。

“好剑!好剑!”一个弯腰在灰烬中拨弄的战士突然猛烈的抖动着胡须,得意的大笑着从地面上捡起一柄包裹着皮鞘的长剑。他轻易的将剑鞘甩掉,露出了出闪烁着银白光芒的钢铁剑身。长剑被皮鞘保护着的剑身依旧清亮的如一眼清泉,猛烈燃烧的火焰只是将这柄武器的剑柄和外皮毁掉了一些。

战士强壮的手腕轻轻抖了一下,长剑立即划出来一朵剑花。接着奎德人左脚向前顶位起势,伸长手臂挥出了长剑。当战士的右脚交替步停下来时,他面前一根大约五寸宽的圆形木料立即断裂开。光滑的切口在昏暗的天空下反射出几根光线,似乎是在表明这柄武器的锋利。

钢铁长剑的发现令奎德人更加急切的在火堆中搜寻,自从十余年前黄金走廊中的人类公国再也不允许向奎德部落运输钢铁后,铁制武器已经成为了冰原上难得的物品。战士们一边调笑,一边扒开倒在地面上的木料,但接下来被发现的物品却令他们停止了欢笑。

在一间被烧毁了大半个空间的木房子中,一个留着红色长胡子的战士用力将一大块烧掉了半截的熏黑木板掀开。但出现在他眼前的并不是武器或者钢币,而是五六具已经被烧成了黑炭状的尸体。忍着鼻尖上环绕着的恶臭,战士小心的从一具尸体上摘下来一个被熏成了黑色的金属圆环。

“凶手!”战士口中发出悲愤的哀鸣,眼角处流出了两滴浑浊的眼泪。水珠沿着高耸鼻梁的两端滑下,在古铜色的粗糙皮肤上形成了两道明显的痕迹,最后又滑过他的胡子,从火红色的胡尖上掉落下来。“凶手!”战士愤怒伸出双手,仰头对着天空吼道。杀气和死意就连从天空上落下的雪也像是有感情一样被吓得躲开。

周围的奎德人纷纷将询问的目光投过去,但当他们看到那枚熏黑的臂环之后,所有战士都沉默了。就连虚弱的酋长也挣扎着从坐着的尸体上站起来,他雄壮的身体挤开几个挡在前面的族人,走到了红胡子战士面前,从他手中接过了那枚臂环。

“这是我们的族人。”斯帕因涩声的吐出了几个字,就像是第一次开口说话那样生疏。“卑鄙的人族佣兵,竟然敢来捕捉我们的族人。”

“复仇!”被仇恨冲晕了脑袋的瑞加立即张口嘶吼道。他双眼中带着涨红的血丝,脸上扭曲着狰狞的表情,之前的犹豫已经被他抛却在不知名的角落。冰原本就是这样一个残酷的地方。杀人或者被杀,在别人看来难以理解的情况却是这里的真理。

“复仇!复仇!”回答猎人的是所有的奎德人战士,在共同的仇恨之前,所有的战士都忘记了彼此之间的龌蹉和摩擦。他们心中都只存在着这样一样目的,那就是杀光这只人族雇佣兵和兽人的游猎队。

“把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找出来!”严肃的眼神扫过所有暴躁不安的战士,酋长伸手又将臂环放入了红胡子战士粗糙的大手中。“我们先回到部落。”

酋长的决定立即让很多人感到了不满,但是当斯帕因如同鹰鹫般锐利的眼神盯过来时,这些一心想要追击的奎德战士还是屈服了下来,开始执行他的命令。搜索的速度立即加快了不少,地面上的灰烬和木板都被扒开,翻出藏在下面的物品。兽人留下的都是一些陈旧的武器和恶心的食物,而且还在大火中被烧毁了大部分。奎德人期望的找到属于雇佣兵的武器却没有留下很多。

从灰烬中找到了七八柄锋利的铁制武器后,瑞加又从一处墙角处找到了一件被烧毁了后半面的皮甲。从皮甲胸口处镶嵌的标志上,酋长等人很容易将认出了它的产地。

在濒临这一片冰原的地方存在着两个人类公国,一个是由诸多城池组成的切斯特顿联盟,另一个便是雇佣兵所来自的国家——莫尔顿公国。

皮甲上镶嵌的是一柄单刃的黑色战斧,这标志属于一个被分封在北端小镇的男爵,他的领地距离部落大约有三周的路程。事实上,这些雇佣兵也只能够从那里出发,来到这冬季中被冰封了的帕米尔高原。

奎德战士就像是勤劳的工蚁,飞快的把战利品整理好,迈上了回归部落的道路。那几具奎德试炼者烧焦的尸体省去了火葬的大部分仪式,酋长所幸将他们简陋埋葬在一片乱石堆之中。能够带走交给他们亲人作为安慰的只有一枚熏黑的臂环和一点焦黑的灰炭。

在埋葬的仪式之后,所有的奎德战士都将自己的胡子割掉了一节,就连瑞加他们这些才刚长出了柔软胡须的年轻战士也没有例外。凭空少了一截的胡子令他们的模样令人发笑,但战士们却都面容肃穆。因为这代表着他们的耻辱,让他们不能够忘记这一次族人被杀的惨痛回忆。只有将那些人族雇佣兵和兽人杀掉,完成了复仇之后,他们才可以重新续起那作为奎德人标志姓的长胡子。

另外,部落还在这一次战斗中失去了六名英勇的战士,他们的尸体被抬在矮种马身后的雪橇上,等待着他们的将是部落隆重的火葬。除此之外,还有十几个战士受伤。重伤的几个躺在雪橇上,轻伤的则在同伴的搀扶下缓慢前进。正是因为这接近二十人的死伤,酋长斯帕因才会放弃追击敌人。毕竟对于人数稀少的奎德部落来说,每一个战士都是他们难以割舍的同伴。

在回去的路上没有人说话,一切都在静悄悄的进行。每一个出现在队伍周围的野兽都会被射杀,那些奎德射手似乎是暂时将仇恨转移到了这些野兽身上,让其他战士连冲上去战斗的机会都没有。

虚弱的酋长则在队伍中缓慢走动,他的目光一次次扫过眼前的族人。“不知道完成了复仇之后,我的部落中还会存在多少成年的战士。”斯帕因心中哀叹道。“‘狂怒者’,请再一次庇佑您的子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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