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轻灵的注意力一直在赵骋身上,此时看到赵骋旁若无人的大步向后院走去,眸光一黯,心里划过一股浓浓的失落,也转身向大门外走。
“病秧子,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同病相怜?”席轻灵垂头丧气的道。

白若尘脚步一顿,他没有想到,席轻灵竟然跟了出来。

“什么同病相怜,你和我不同。”白若尘摇头。

“有什么不同?”席轻灵一副伤情的模样,看了白若尘一眼,眼中没有一点的光彩。

白若尘看到席轻灵这个样子,忽然感到很不习惯。

叶家和青山别院是斜对门,出了叶家就到了青山别院。

迈步走进青山别院的大门,白若尘道:“你表哥既然已经回来了,你就应该……”

白若尘话没有说完,就被席轻灵打断了。

“病秧子,不会连你也要赶我走吧?”席轻灵瞪大了眼睛叫道。

“当然不是!”白若尘摇头。

他当然不会这样做,不过——

“他既然已经回来了,你住在我这里,就不妥当了。”白若尘这是为席轻灵考虑。

“什么妥当不妥当的,表哥眼睛里、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半点影子。”席轻灵一副心恢的模样。

“那又如何,你总归是他名正言顺的未婚妻。”白若尘道。

席轻灵斜睨了白若尘一眼,顺手折下了路边的一根儿柳枝,无精打采的低声道:“我表哥的身份,你应该知道了吧。”

席轻灵用的是肯定句。

她毫不怀疑白若尘听到那两个字,已经知道了赵骋的身份。

“是。”白若尘目光一闪。

“我的身份,你也应该猜出来了吧?”席轻灵摇摆着手里的柳枝,看着远处的弯弯曲曲的小径。

“要我改口叫你皇后娘娘吗?”白若尘看了一眼身边一脸落寂的青衫女子。

“你是在嘲讽我吗?”席轻灵斜睨了白若尘一眼。

“为什么这样说?即便皇……你表哥再喜欢哑妹,也不能动摇你的地位,你是他名正言顺的皇后。”

白若尘神情严肃,不是一贯淡然的模样。

“册封你为皇后的诏书,早就已经昭告天下了,即便他是九五之尊,你克己守礼,温柔谦恭,没有丝毫差错,他也不能随便废黜你!”

白若尘说的很对,即便赵骋是皇上,若是无理由,也不能随便废除皇后。

听了白若尘的话,席轻灵眼中闪过一丝黯然。

“名正言顺吗?”

自嘲的一笑,席轻灵看向远处的一湖残荷,“你可知道我表哥为什么迟迟不立后纳妃?”

白若尘心中一动。

赵骋早就过了婚娶的年龄,在平常人家都已经是奇迹了,何况赵骋还是一国之君。

对于这件事,不但是官宦之家,就连普通百姓都知道。

“你是说……当年还没有出生,就被先帝册封为皇后的那个姑娘?”白若尘沉吟着道。

“不错!”席轻灵勾唇,“你可知道那个姑娘叫什么名字?”

白若尘没有回答,只是停下了脚步,定定的看向了席轻灵。

席轻灵细瓷般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怅然,“她的名字,叫醉儿。”

白若尘心头大震,虽然在席轻灵问他的时候,他心里就已经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但是他没有想到,竟然是真的。

“所以,病秧子,若论名正言顺,谁又能越得过她去?”席轻灵看向白若尘,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苦涩。

白若尘,“……”

安慰的话,他已经说不出了。

“你知道表哥的身份那一刻,肯定在想,这样一个男人,自己怎么去争,对不对?”

席轻灵看着白若尘,清亮的眸子中,有一丝迷蒙的水雾。

“而同样,我听到表哥叫‘醉儿’的那一刻,我就在想,这样一个女人,我如何去争?”

白若尘心头一震。

狭长的凤眸,和水雾般的瞳眸相交,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同一个词——

同病相怜!

席轻灵首先移开目光,“病秧子,不如你娶了我吧?”

“咳咳……”白若尘被呛到了。

他万没有想到席轻灵会说出这样一句话。

“那个……席姑娘,这事儿可开不得玩笑。”白若尘以手握拳,放在唇边又咳了两声。

“谁和你开玩笑了?”席轻灵瞪向白若尘。

“……”白若尘。

“怎么,连你也不敢?”席轻灵气呼呼的道。

“这不是敢不敢的问题,这是……”白若尘有些无奈。

婚姻大事岂可儿戏?

更何况,这可不是普通的婚姻大事,这是一国之母呀!

席轻灵忽然叹了一口气,有些丧气的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你想想,放眼整个大燕,还有谁敢娶我?”

一个下堂的皇后,谁敢要?

不要脑袋了?

万一哪天皇上觉得是损了皇家的颜面,怎么办?

“……你即便不做皇后,也是可以入宫为妃的。”白若尘只能这样说。

“你可能不知道吧?”席轻灵瞥了白若尘一眼,“大长公主在京城可是有妒妇之名的。”

席轻灵说着,语气中有了一丝羡慕,“护国公权势滔天,也没敢纳妾,府里连个通房都没有,就只有大长公主一个女人。想当年多少人想进入护国公府,结果都没落个好结果。”

席轻灵说到这儿,看向白若尘,“你觉得,她的女儿,会允许男人纳妾?”

白若尘沉吟了一下,“……护国公的身份,怎么能和你表哥相提并论?后宫的嫔妃位份,礼部是有规制的,这是有国法可依的。”

“什么国法?我觉得我表哥会开个先例,大燕的后宫中,只有皇后一个女人。”席轻灵语气复杂的道。

当然,这复杂中,还夹杂着羡慕。

别说,最后事实证明,席轻灵一语成谶。

白若尘听了席轻灵的话,想到了赵骋冷厉的样子,又想到了哑妹,竟然无从反驳了。

“所以,病秧子,你不如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吧?”席轻灵一脸认真的道。

白若尘感到有些头疼。

就算赵骋最后不娶席轻灵了,那也是以后的事儿。

现在的席轻灵,不是还没有下堂吗?

他刚才就去撬了一次皇上的墙角,虽然失败了,但是现在这画风,怎么又是他撬皇上墙角的节奏?

**

花无暇捂着胸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砰砰”乱跳的心。

她万万没有想到,她千里迢迢的逃到这里来,竟然遇到了当今皇上。

不错,当哑妹喊出“赵骋”这两个字的时候,不仅白若尘知道了赵骋的身份,就连花无暇也知道了。

她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静,身体却晃了晃。

幸亏一旁的古嬷嬷稳稳的抓住了她的手,才没让她心慌意乱下露出马脚。

知道了赵骋就是当今圣上,花无暇没敢多呆,趁人不注意,和古嬷嬷匆匆回了青山别院。

“嬷嬷,怎么办?”花无暇一把抓住古嬷嬷的胳膊,眼中满是惊恐。

“姑娘,莫慌!”古嬷嬷苍老的声音中,带着沉稳的力度。

花无暇莫名的心里安稳了些。

这些年,一直就是古嬷嬷陪着她,陪着她各种筹谋,一步步的实施着她的计划。

可是,这些最终却功亏一篑。

古嬷嬷的老眼中,不复浑浊,反而闪过一道精光。

“姑娘,这真是老天爷都在帮我们。”古嬷嬷说着,脸上的表情,变得莫名的阴森。

花无暇一怔,随即明白了什么,眼中也迸发出了光彩,“嬷嬷,你是说我们趁此机会……”

古嬷嬷重重的点了点头,“不错,我们虽然不能借助瑞王的力量,推翻这大燕的江山,但是却可以杀了大燕的皇帝,一样让大燕大乱。”

古嬷嬷的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有一股幽暗的寒气和残虐。

花无暇下意识的打了个哆嗦,她被古嬷嬷声音中嗜血的煞气给震慑住了。

看向古嬷嬷的眼中,有一丝的陌生好害怕。

“怎么,怕了?”古嬷嬷的声音,柔和了下来,“你若是怕了,嬷嬷自己来,老爷和夫人的仇,老奴一个人来报。”

“不!嬷嬷,我怎么会怕呢?”花无暇看到古嬷嬷眼中的温柔,心中产生的惊恐,瞬间消失了。

她怎么会感到一手把她带大的嬷嬷可怕呢?

那肯定是她刚才太惊慌了产生的错觉。

“当年赵骋小小年纪,就听信谗言,下旨杀我全家,这个仇我岂能不报?”花无暇恨恨的道。

古嬷嬷的眼底闪过一道幽光,拍了拍花无暇的手,柔声道:“姑娘放心,当年老爷和夫人对老奴有救命之恩,老爷夫人的仇,老奴就算是拼了性命,也一定会报的。”

花无暇看着古嬷嬷,满脸的感激,“嬷嬷,这些年多亏有嬷嬷护着我、提点我了,否则,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是老奴应该做的。”古嬷嬷满脸慈爱的看着花无暇,并且伸手抚了抚花无暇的秀发。

一时间,主仆二人之间,仿佛流淌着淡淡的温馨。

“嬷嬷,幸亏当初你让我把瑞王给我请封侧妃的折子压了下来,所以我才没有进宫觐见皇上。”花无暇由衷的说道。

若非如此,刚才赵骋已经认出她就是瑞王的女人了。

花无暇一想到这点,就后怕。

不错,花无暇正是从瑞王府逃出来的那个妾室。

当日瑞王谋反,被一举平定,一干人犯全部落网,只少了瑞王的一个妾室和几个奴仆。

而花无暇,正是那个妾室。

她当初费劲心机进入瑞王府,凭借出众的相貌和心机,很快就得到了瑞王的专宠。

不过,她并没有恃宠而骄,反而很是低调,就连瑞王想要给她请封侧妃的折子,都在古嬷嬷的暗示下,劝瑞王压了下来。

当然,她劝瑞王的理由,很是充满了大义,很是为瑞王着想。

这让瑞王狠狠的感动了一把,并且确信此等集智慧和美貌为一身的女子,是自己真正的红颜知己。

以至于生出了得此女子,夫复何求的感慨。

于是,花无暇在瑞王心里的存在,那是绝逼超过了瑞王府的其他女人了。

瑞王甚至暗自决定,等他得登大宝之后,就会立花无暇为后。

也因此,花无暇的枕边风,瑞王简直是言听计从了。

于是,在花无暇有意无意的潜移默化下,瑞王的野心愈发的膨胀,可以说,花无暇就是瑞王谋逆的催化剂。

瑞王谋反失败,想到的第一件事不是自己的性命,而是动用最后的人脉,把花无暇送出了京城。

可惜,瑞王到死也不知道,花无暇其实是想借他的手,推翻大燕的江山。

古嬷嬷听了花无暇的话,说道:“老奴当日那样做,也是怕姑娘树大招风,引来有心人的注目,那样姑娘的身份,很可能就会暴露了。”

“还是嬷嬷有先见之明。”花无暇满眼的钦佩。

现在的这一切,都证明当初古嬷嬷的建议,确实是相当正确的。

若花无暇不是一个地位卑微的妾室,而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侧妃,那么一切就不同了。

不但她们出逃不会这么容易,刚才赵骋也会一眼认出花无暇了。

“嬷嬷,既然这个人就是皇上,那么他的表妹,肯定就是庆国公府的那个未来的皇后了。”花无暇猛地想起了席轻灵,低声说道。

古嬷嬷点了点头,眼里闪过了一丝杀意。

“怪不得我当日第一次见到她,就感觉有些面熟,原来是我在瑞王府时,远远的见过她一次。”花无暇恍然道。

“无暇,你在吗?”门外传来了白若尘的声音。

花无暇悚然一惊,看了古嬷嬷一眼。

古嬷嬷拍了拍她的手背,对着她点了点头。

“尘哥哥,我在。”花无暇说着,向门口走去。

她都能知道了赵骋是皇上,白若尘肯定也知道了。

若是她没有料错,白若尘就是为了这件事而来的。

花无暇走了两步,心情平静了下来。

原本她逃来此处,就是因为断定了白若尘知道实情,也会收留她的。

因为,当年的白若尘,可是把一颗心,都捧到了她的面前。

虽然她最后进了瑞王府,但是她也确信,白若尘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也永远不会对她绝情。

不过,当她打开房门后,却微微有些惊讶。

因为门外站着的不仅有白若尘,还有席轻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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