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计在于春,商定好一切,雪花就开始在家里安心养伤。幸亏有烟霞和笼月,顾贤给的那瓶药,两个丫头每天用内力给她催进去,伤倒是好得快了许多。
这些天最高兴的莫过于银花,整天一睁眼就开始缠着烟霞和笼月教她功夫。雪花觉得学功夫既能防止以后被家暴,又能强身健体,还能增加自卫能力,不是她自夸,她们姐妹几人若不说自己是朵花,这四乡八里的就没人敢说自己是朵花,所以,学习几招防身术也是很必要的,于是,除了金花不愿学之外,姐妹几人一起天天扎马步。

当然,雪花因为脚还没好,只在旁边看着,偶尔比划几下招式。

日子平静而愉快地过着,雪花脚好了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县衙找席莫寒。

天气很快就暖了,快到栽种枣树的时候了,她不知道席莫寒是否已经定下了栽种枣树的人家。

去县城的路上,如花兴奋地跑前跑后,仿佛知道是去见它的真正主人。

如花兴奋的结果就是所过之处鸡飞狗跳。

雪花不时地掀开马车的帘子呵斥如花,呵斥如花的时候发现人们看她的目光有尊敬,有羡慕,有嫉妒,年轻的女子则是羡慕嫉妒恨。

从人们偶尔传过来的隐约私语中,雪花明白了——

如花已经成了她的标牌了。

看到如花,人们就知道车里坐的是县令大人的,嗯,据说是妹妹的人了。

雪花想了想,她现在是不是已经成了全县人民心目中那种飞扬跋扈的人了?

难道她真的,竟然在不知不觉地成了传说中的恶霸?

想到这儿,头顶一片草泥马奔过。

县衙的人见到雪花大都是笑脸相迎,最高兴的莫过于张彪,最不高兴的莫过于赵穆卿。

见到雪花,张彪知道他家大人可以多吃点好的饭菜了。

见到雪花,赵穆卿知道他刚要愈合的小心肝,因为看到李家的人又要流血了。

雪花才不管别人怎么想,见到干枯的梧桐树下那个白衣玉带的儒雅男子,只觉得心里都是暖暖的。

“席大哥!”雪花兴奋地叫了一声,跑了过去。

当然,跑在她前面的是如花。

如花跑到席莫寒面前,亲昵地去蹭他的手,席莫寒含笑摸了摸如花毛绒绒的大头,然后抬起头对雪花道:“脚都好了?”

“嗯。”雪花原地转了几圈,鹅黄色的裙摆盛开出一朵清新的芙蓉花,两条红色的丝带在嫩白的颊畔随之起舞,灵动的眸子里则散发出最纯净的光,而那笑声,如点点的阳光,洒遍了整片天空。

席莫寒望着眼前转动的精灵,一瞬间失了神。

摇了摇头,席莫寒轻声道:“别转了,小心头晕。”

雪花确实有点头晕,坐了一路马车,本来就有些晕了,再一转,还真是眼前乱晃,连忙伸手扯住了席莫寒的袖子。

烟霞和笼月见到雪花如此,快步上前想扶住雪花,席莫寒淡淡地瞅了两人一眼,烟霞和笼月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

席莫寒伸出另一只手摸了摸雪花的头,有些宠溺地道:“知道难受了?”

“嗯,天摇地晃的。”雪花皱了皱小鼻子。

她哪知道转几圈会这样?

虽然头发昏,雪花还是发现了一个问题,“席大哥,你用摸如花头的手,摸我的头?”

她和如花是一个级别待遇吗?

席莫寒听了雪花的话,看了看自己的手,呵呵笑了起来。

张彪看到席莫寒笑了,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看向雪花的目光充满了感激。

也就雪花姑娘能令大人如此真心的笑了。

如花仿佛听明白了雪花的不满,对着雪花呜呜了两声,意思是:和我一个级别很丢人吗?

雪花对着如花的头拍了两下,“不丢人吗?那好,以后你给我做红烧排骨吃!”

如花一听“红烧排骨”几个字,狗眼立刻亮了,讨好地去蹭雪花的手。

看着雪花煞有介事地睁着大眼睛和如花较劲,席莫寒禁不住就想逗逗她,满脸戏谑地道:“那好,席大哥不用同一只手行了吧?”说完,两只手一起出动,一手摸如花的头,一手摸雪花的头。

“席大哥!”雪花立刻不依地嘟起了小嘴,跺起了小脚。

这不一样嘛,她和如花还是一个级别。

“哈哈……”席莫寒放声大笑。

看着席莫寒那痛快大笑的样子,张彪激动得差点泪流满面。

大人从上次接到京城的来信后,就没舒展开眉头。

烟霞和笼月望着席莫寒和雪花之间的互动,悄悄对视了一眼,又低下了头。

和席莫寒又笑闹了几句,看看天近正午,雪花很自觉地走向厨房

午饭有烟霞和笼月的帮忙,雪花很快速地炒了几个家常小菜,总算没误了吃饭的时辰。

一时饭毕,席莫寒满足地喝了一口茶,舒了一口气。

他不是一个重视口腹之欲的人,却不知自己原来这么怀念雪花做得家常小菜的味道。

“席大哥,栽种枣树的人家都定下了吗?”雪花步入正题。

“嗯,都定下了。”席莫寒点了点头,“你开了那么好的条件,农户们没什么损失,白白种树,我也承诺,如果卖枣的收成不如种地多,县里会把少的那部分补齐,所以各乡各镇都是抢着种。”席莫寒说到这儿,笑了笑,“我正想过几天找你爹去商谈此事。”

“不用了,这件事由我负责就行了。”雪花很自然地道。不是她夸口,她们家这些方面的事,她爹一向都是由着她的,即便有不同意的时候,基本上也很快就会被她说服。

“这件事你就不要出面了,你一个小姑娘家,没事不许再到处乱跑。”

雪花没想到席莫寒竟反驳了她的话。

“席大哥?”雪花满脸不解。

以前这些事不都是和她说吗?

席莫寒温和地道:“你也快成大姑娘了,你们家的家境也好了,以后还是少抛头露面,在家里绣绣花或是找个先生习习字什么的,学些闺阁女子该会的东西。”

“席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也觉得我太粗鲁,象个野丫头似的吗?”雪花伤心了。不自觉得想起了那天韩啸说的话,难道,她的男神大叔也是这样看她的吗?

席莫寒一见雪花那委屈兼难过,又有些不可置信地小样子,连忙伸长手,隔着桌子摸了摸她的头,“不是的,席大哥怎么会觉得你是个野丫头。席大哥只是想让你学些规矩礼数,针凿女工,免得以后……”席莫寒说到这儿停下了,他想说免得以后嫁人了,会被婆家嘲笑。可他想到这儿,想到小丫头将会嫁人,将会不再笑语妍妍地对他说话,忽然觉得很排斥。

席莫寒虽然没说完,雪花也明白了他的意思,看来罪魁祸首还是韩啸。

“席大哥,我不觉得女子就该居于深闺,不见外人,不事生产,只拘于一隅之地,每天柴米油盐或是琴棋书画。我觉得女子应该和男子一样,有能力做什么就要做什么。我们家现在是不为温饱发愁了,可既然我仍有能力让家人生活得更好,每天吃山珍海味,穿绫罗绸缎,不受任何人的气,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我为什么不能去做?我没有太大的抱负,我只想让家人生活的更好,并且,如果能带动更多的人生活得更好,我为什么不能象男子一样,做我想做的,做我该做的?”

雪花的小脸上是席莫寒从未见到过的认真严肃。

席莫寒怔住了,他不知该怎样反驳雪花。

“席大哥,你会因为这样看不起我吗?”雪花的表情里有了一种决绝。

如果席莫寒真的因此看不起她,她会很伤心,但她不会妥协,她只承认自己看错了人罢了。

望着雪花脸上的那种表情,席莫寒一惊,“不!小丫头,席大哥怎么会看不起你!”

席莫寒少有的有了一丝慌张,他发现,他在不经意间,竟然差点失去这个总让他眼前一亮的小丫头。

“小丫头,是席大哥迂腐了。你做你想做的事吧,万事有席大哥,即便将来……”席莫寒又停住了,即便将来小丫头真的会因此被人嫌弃,那只能说那人不是她的良人,那么他会,他会怎样?席莫寒自动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雪花却不知席莫寒一会儿的功夫转了那么多心思,只听到席莫寒说不会看不起她,不会阻止她,依然会支持她,她就心花怒放了。

“我就知道席大哥不是那种迂腐古板、因循守旧、冥顽不灵之人。”雪花忙给席莫寒戴高帽,同时话里影射的全是韩啸。

席莫寒听了微微一笑,心里没来由地很是愉悦。

他当然能听出雪花话里的意思。

谈完了正事,席莫寒拿出一摞帖子递给雪花,“小丫头,人缘不错,都是给你的。”

雪花拿起一看,什么张家太太、刘家姑娘,王家老夫人等等,不是这个邀她去赏花,就是那个请她去赴宴,还有请她去踏青的……

这个季节请她去踏青,也太早点了吧?这表示得也太明显了吧?拉着她当挡箭牌,邀她的男神大叔去荒郊野外吗?

雪花微微一笑,“席大哥,我可没这么好的人缘,这些人可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我不过是沾了席大哥的光罢了,就是不知席大哥是否相中了哪家姑娘?人家可都是冲着你来的。到时,你若是不去,你看人就还请不请我?”

雪花说完,狡黠地望着席莫寒,“席大哥,透露点消息吧?”

席莫寒给了她一个爆栗,“你又知道!”

雪花捂着额头,皱起小鼻子,瞪了席莫寒一眼。

骄傲地一扬头,那当然!

哼,那些人家每次请她去,谈论的都是她的男神大叔,那些姑娘小姐们,甚至连矜持都顾不得,就差问她的男神每天吃几顿饭,拉几次屎了。

她才不会如她们的意,那些人哪配得上她的男神!话说,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她的男神呢?

雪花想到这儿,歪着头,托着腮,望着席莫寒谪仙般的样子发呆。

席莫寒被雪花看得脸有些发红,“小丫头,又发什么呆?”

“我在想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得上席大哥?”雪花顺嘴就说了出来。

席莫寒听了雪花的话,脸色蓦然一变,随即就又恢复如常,雪花只顾着在脑子里过滤一张张闺秀的面孔,并没注意到席莫寒的变化。

晚上,雪花很自然的就住在了县衙,这在她来说是习以为常,烟霞和笼月却是一脸惊讶。不过两个丫头到底不凡,一怔之后就面色平静了。

不过两人伺候雪花脱衣时,看到雪花脖子上的玉佩,都吃了一惊。因为在家里,雪花姐妹五人,不可能都被两个丫头伺候,而且她们姐妹也习惯什么事自己做,雪花也不习惯被人伺候,两个丫头除了给雪花上药,雪花还真没用她们干过什么。所以,这次是两个丫头第一次抢到了丫头的职责,替雪花更衣。不过,她们没来得及激动,先吃了一惊。

两人看着玉佩,互看了一眼。

“三姑娘,要不我们明天去客栈住吧?”烟霞说着,轻轻地给雪花通发。

“为什么?在县衙里住多好,又安全又卫生。”客栈那种公共场所,不到迫不得已,雪花才不会去住。她在县衙住习惯了,和在家没什么区别。

烟霞还在犹豫怎样说,笼月就抢先开了口。

“三姑娘毕竟和县令大人不是亲兄妹,久居县衙,万一被人说是非,岂不是白白损了姑娘的名声?”

笼月说完,烟霞瞪了她一眼。

这种话能直接说吗?

笼月被烟霞一瞪,也反应了过来。她这些日子在李家无拘无束的,李家人又都和蔼,没一丝主人的架子,她都忘了做下人的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了。

雪花听了笼月的话,回过头,定定地望着两个丫头,“你们是不是也觉得我这样做是不知检点、不守闺训?”

不知为什么,雪花又想起了韩啸说的话。

这两个丫头虽说是叮叮给她的,却是韩啸带过来的,而且,那天韩啸说那些话的时候,这两个丫头也在,没的主子奴婢的就是一个想法。

两个丫头听了雪花的话,立刻吓得跪到在地,“奴婢不敢!”

雪花头疼,虽然她心里不悦,可也没凶神恶煞到一句话把人吓得跪倒的地步吧?

“你们这是干什么?快起来!”她可不习惯被人跪来跪去的。

雪花的声音里不自觉地带上了一种威严。

两个丫头战战兢兢地地站了起来。

“你们听好了,我这辈子不可能整天居于后宅之中,天大地大,有许多我要做的事,有许多我要去的地方,名声什么的,我在乎,但不会看得比命重,比我恣意活着更重。我当初收下你们,也是因为你们会功夫,我以后东奔西走带着你们安全些,你们若是觉得跟着这样的主子,面上无光,我会写信给叮叮,就说我不习惯被人伺候,然后找人送你们再回侯府。”

雪花说完,一脸严肃地看着烟霞和笼月,不放过她们脸上的一丝表情,她是绝不会带着两个和她不一条心的人在身边的。

两个丫头听了雪花的话,心思急转,又看了看雪花脖子上的玉佩,互望一眼,一起跪下,坚定地道:“奴婢誓死跟随三姑娘!”

雪花松了一口气,话说,她也舍不得两个会功夫的女保镖。

若是有这样的两个人心甘情愿地跟着她,无论以后去哪里,都要方便许多。

打发了两个丫头出去,雪花躺在床上,望着帐顶发呆。

那日韩啸说在床上把她……,韩啸不就是在床上捂了她的嘴,然后怕她乱动……,算了,这又有什么?大家都是小孩子,又都穿着衣服,况且还没人知道,这也叫个事吗?不过,韩啸那话里是不是真有要负责的意思?

想到这儿,雪花打了个寒颤,这真是个冷笑话。

一想起那个古板迂腐的小俊脑袋瓜子,雪花就忍不住撇嘴。

雪花只在县衙住了一晚,和席莫寒商定了栽种枣树的日子,又去包子铺和枣行转了转就回了小河村,她要回去雇人安排挖枣树苗的事。

雪花前脚刚出了县城,几辆马车后脚就进了县城。

“哥哥,我真的可以邀请雪花姐妹来秋水别院和我一起跟着封姑姑她们学习吗?”

叮叮清脆甜嫩的声音里是满满的渴望。

“当然,你一个人学怕会无聊,有人陪着你,哥哥也放心。”

“谢谢哥哥!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叮叮满脸都是幸福的笑。

哥哥真的很疼她。

面对这样一脸甜美笑容的妹妹,韩啸眼神柔和了,但脸上仍没什么表情。

“我们今天就去李家告诉她们吧?”虽然长了一岁,依然给人一种唇红齿白感觉的赵子沐迫不及待地说道。

他给荷花带了那么多好吃的,恨不得立刻就给荷花送去,一想到荷花吃得香甜的样子,他就心里美得冒泡。

韩啸扫了赵子沐一眼,“你也不小了,男女有别,凡事都该避讳一些了。”

“不会吧?表哥,我还小。而且,荷花还是个地地道道地小孩子嘛。”赵子沐连忙反驳,他真怕韩啸禁止他见荷花。

没办法,他看见荷花就象见到了妹妹。荷花不禁神态,就连脾气秉性都和子晴当年很象。

韩啸知道赵子沐的心思,忍了忍,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匆匆进了秋水别院,最终没能拗的过赵子沐,略事歇息了一下就赶去了小河村。

雪花不明白,为什么事事都依她的爹,这次这么坚决地让她和几个姐妹一起住进秋水别院,学习那个什么劳子的封氏针法、莫氏琴艺、王氏书法等等,并且,禁止她过问栽种枣树的事,说那些他会和席莫寒商谈。

雪花不知道,其实李达那天真是被韩啸刺激得够呛,他一向引以为傲的女儿,竟被人当众说该嫁不出去?他是一想起来就脸上挂不住,这要是别人说的,他还能找人理论,可韩啸说的,他连理论都不能。

韩啸不但身份在那摆着,还帮过他家不止一次。就金花那件事,他还对人家说过“万死不辞”的话,这总不能为人家说了几句实话,他就找人说道说道吧?他还真是不敢。

面对李达和夏氏的坚决,雪花只得和银花、梨花、荷花,外加包子,几个人一起住进了秋水别院,只留下了金花在家待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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