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舒安宁病房的夜风心情很不平静,他望着笑颜如花的女孩,眸中痛色一闪而过。
舒安宁敏感的察觉到他偷偷的注视,笑道,“想看就光明正大的看,别整的像偷窥狂一样。”

夜风挪到她身旁,握住她绑着的右手,佯装无意道,“你的手怎么样,还不能动吗?”

舒安宁眉目不动,很自然的道,“早就能动了,还不是向阳,说什么伤筋动骨一百天,让我好好的绑着,不准动。这人,也太霸道了,回头你要替我修理他,总管这管那,跟鸡婆一样。”

他注意着她的神色,虽然看起来很自然,没有丝毫的漏洞,但她的话太多了,反而显得反常。

因为自从车祸后,或许是明白他对向阳的顾忌,她很自觉的能少提这个人就少提这个人,根本不会像现在这样,带着一种撒娇的埋怨。

她此刻如此,应该是希望他像平时一样,遇到向阳的事情就转移话题或者不再说了吧。

但今天,夜风不,他要确认夜云的猜想。

于是,手慢慢摸上她的手臂,缓缓道,“那你觉得大概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舒安宁手臂有一刹那的僵硬,瞬间又恢复正常,笑道,“这哪知道,慢慢养着呗,你急什么?是不是怕我万一残废了配不上你啊?”

残废两个字,让夜风听得十分刺耳,他不悦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是那种人吗?我喜欢你,无论你变成什么样都喜欢你!不许胡思乱想,听到没?”

舒安宁干笑了一下:“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别这么认真,吓死人了。”

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严肃,为免她起疑心,他笑出一抹魅惑的弧度,解释道,“我有位特殊的病人,不太敢让医院的医生接手,想请你帮忙做手术,所以问问你要多久能恢复,我也好定下合适的时间。”

“那怎么行!”舒安宁眼睛瞪的圆圆,一眨也不眨的埋怨他,“怎么能让病人等待,万一延误了病情怎么办。对了,病人是要做什么手术?我小队的医生都是数一数二有能力的专家,让他们先去看看。”

“如果可以找别人看,我还会特意等你吗。”夜风睁着眼说瞎话,微微侧过头,却用余光牢牢的锁住她目光。

果不其然,看到他转头,舒安宁双眼闪烁,眸中的光亮瞬间黯淡了下去,却仍旧保持腔调的平稳,“可我真不敢保证,毕竟这要看恢复的程度,如果我现在答应下来,万一到时候手没恢复好,不就耽误大事了。”

“也是。”夜风扯扯嘴角,几乎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没有把握还是不接手的好,我让他们再找找其他人,找不到再说。”

“嗯,这样最保险。”舒安宁暗暗松了口气,顿觉浑身疲惫的不行,“今天坐的有点久,我先躺会。”

“好,你先休息,我去看看大哥,他也不小心被车蹭了。”

她关心道,“要紧吗?哪里的伤,我安排专业医生去看看!”

“小伤,不要紧。你早点休息,很久没见大哥,我和他聊聊,今天就不过来了。”

“好,去吧。”

关上房门,夜风站在外面,六月的天却觉的浑身冷的发颤,双手几乎把持不住拐杖。

他浑浑噩噩的转身,发现夜云就在门侧几步远的地方。

他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她废了!”

说完三个字,他转动轮椅转身,清凉的风吹过他的发丝,留下一抹风动的痕迹。

瞬间,夜风的双眼湿润,未免别人看到,他匆匆的回到自己的病房,坐在椅子上,痛苦的抓着头发,不愿猜测的为真。

“唉,你们两个臭小子发什么呆,快到吊水的时间了,还不到床上去。”穆慈进来,红着眼睛,“一个两个都是伤,今年是走的什么霉运?”

“妈!”夜风抬起通红的眼睛,一把抓住她手臂,“你告诉我,舒舒的手是不是废了,以后都无法再拿起手术刀了?”

“啪!”穆慈手中的杯子掉落地上,心虚的不敢看他,眼神闪烁,“我不知道啊,你听谁说的?”

“夜家男儿,恩怨分明,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夜云笔挺的坐在轮椅上,面无表情的道,“别让我们承了情却做了负心事。”

对夜风隐瞒舒安宁的病情,是舒安宁在知情的所有人面前强烈要求的。

她不敢看两个儿子,更不敢乱说,“我真的不知道,是安宁丫头跟你说什么了吗?”

“妈,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夜风好似生了一场大病,说出的话软弱无力却伤人,“你已经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扇了她巴掌,难道还不能让你消气,还是非要让我觉得救她是一个错误,和她分手,你才高兴?”

夜风一向孝顺又嘴甜,以往无论她做出什么事情,无论他高兴还是不高兴,他从来不会说她一句,更何况像这样严厉的指责!

“我没有!”穆慈瞪他,眼泪汪汪,“你这么可以这样想我?”

“因为你是我妈,是爱我们超过一切的母亲!”夜风突然吼出声,“你不满我为救她差点没命,所以你瞒着我她手被废的残忍事实,是怕我感动过头立马和她结婚,让你再也没办法找一个能拿捏的儿媳妇!”

“不是的!”或许当时她有这种想法,但经过多日的观察和今天的谈话,她已经认定了舒安宁是她的儿媳,怎么可能还想他再找别人!

但是,她曾经有这种想法也是事实:“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终究没有说出来。

夜云淡淡的接过她的话:“你只是把儿子看的太重,不想我们除了你之外,用生命去宠别的女人。”

“不是!不是!”穆慈一径的摇头,泪水随着她的转动纷纷洒落,看起来十分的委屈和可怜,“我只是一开始有这样的想法……”

“你还真有这样的想法?”夜风不敢相信的瞪着她,抬手扫落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的响成一片,声音悲且痛,“你就是这么爱你的儿子!看到我们不幸福你才高兴吗?”

“风,不可以对你母亲这样说话!”夜正新推开虚掩的门,搂住涕不成声的爱妻,看向包成木乃伊一样的两个儿子,“你们错怪你母亲了,安宁丫头的事,是她怕你难过,嘱咐我们大家不说的。”

“父亲。”夜云在夜风之前开口,“最清楚情况的除了母亲就是你了,把事情说清楚我们再谈有没有错怪吧。”

夜正新叹了口气,清理掉地上的碎片,才坐下,把事情的前后经过不添不减的一点不漏的说了一遍,末了,他又道,“安宁丫头是个好孩子,重情义也懂事,她能做我们夜家的媳妇,是夜家的福气,我和你母亲都不会反对。”

夜风没有听到他的表态,脑海中只回荡着舒安宁坚决的一句话:宁毁双手也救他!

他头埋在双膝,一米八几的男儿哭的双肩抖动,跟孩子似的。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夜云一贯云淡风轻的脸也微微的动容。

他比别人想的更多。

因为舒安宁如此的行为,并不仅仅是情义和决心能完成,更重要的是,她一定要有高超的医术和不可思议的坚强毅力,才能在众多专家束手无策的情况下力挽狂澜!

他放在轮椅上的手指微微的敲动,对于这位舒安宁,他很想认识一下了。

半晌后,夜风慢慢的平静下来,他抹了一把眼泪,抬头看着穆慈,艰难却果断的跪下,“妈,我要搬出去住!”

“你还是怪妈妈?”穆慈捂唇,哭的双眼红肿,“我都说不反对你们在一起了,你为什么还不相信?”

“我信你,但我不想我的女人每天对着你就会想起曾经被人甩过的羞辱。她是飞扬的风,不该被夜家的大宅困住自由的手脚!”他磕了三个响头,“就算拜访全世界的名医,我也会治好她的手!”

“快起来!”穆慈看到他额上冒出血丝,魂都要吓掉了,现在可没有第二个舒安宁能给他手术,“我答应你,你想出去住就出去住,你快起来。”

“风,起来!”夜云冷喝一声,“不许对母亲无理!”

夜风绷着脸,他从来没想过,穆慈会对舒安宁说过那些话,做过那些事,他以为早先从父亲口中得到的已经是全部。

“当初是你爷爷说一家人要住在一起,所以你们才没有出去住,现在爷爷不在,你们也已经成年,搬出去住也没什么不好,二人世界我们也能理解。”夜正新温和的道,“只是你也别怪你母亲,她没什么坏心眼。”

夜风苦笑一声:“如果她有坏心眼,我现在不是搬出去住,而是脱离夜家,做上门女婿去了!”

穆慈一愣,看他不像说谎的样子,不敢再多说一句,就怕他成了上门女婿,自己也成为夜家的罪人。

等穆慈被夜正新拉走,夜风才摸着钻心疼的双腿艰难起身坐下。

夜云道:“你不该这样吓她!”

“我没吓她。”夜风垂眸,脑袋晕眩的难受,“她这些年被我们惯坏了,太自我,不改改,等以后我们都有了老婆,万一宠她的少了,她感觉到落差,可能会忍不住给媳妇脸色看,我不想这样。”

“可能而已,再说,我的她不会是那么小心眼的人,难道你的她是?”

“是女人都希望得到自己男人全心全意的宠,老妈有老爸宠,我们的留着宠自己的女人就行。”

夜云视线落在窗外不知名的地方,“去陪她吧,做自己想做的事,夜家的责任,我来扛!”

“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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