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德抹了把鼻血,从行军床的废墟中沒事人一样蹦起來,微微侧身抬高双手摆了个搏击的架子,眼神中带着谨慎,显然这一下挨得够呛,从他无意间用肘尖护住右胸第三条肋骨的表现看,顾铁的“里门顶肘”是结结实实打中要害了,沒准那根肋骨已经折断,
“还不够啊,干嘛非要打架啊。”顾铁无语道,“各回各屋睡觉不行吗,……靠,现在我的床都沒了。”

“睡前锻炼,对保持状态很重要。”大胡子眼神发亮地回答道,一个标准的拳击矮身前滑步消失在视野里,顾铁赶忙脚下一碾让了个侧身,“咻”的凌烈拳风就从他的鼻尖掠过,后手直拳放空,艾德腰眼一转,左肘从脑后旋回來砸向顾铁的面门,中国人双手托枪式“啪啪”两声截住他的大臂、小臂,借力向后一跃拉开距离,指着护林员的鼻子就骂:“荷尔蒙过剩是不是啊,拳头不长眼,真要打出个好歹來咱俩还得替对方收尸吗。”

“你觉得你就一定能胜过我,哈哈哈,倒要看看中国功夫还有什么厉害的地方。”艾德用手臂抹脸,蹭了一手一脸鼻血,

顾铁叹口气,“听你的呼吸音,吸气只吸半截,呼气呼得老长,一听就知道是肺部疼痛不能用力,我刚才的一肘肯定震裂了你的肋骨,现在你出现了气胸的早期症状,静养的话应该沒事,再打架就是玩命了,老兄。”

大胡子双手拉住自个儿的衬衣领子一使劲,扣子崩了一地,露出健壮得不像人类的胸肌和黑乎乎一片胸毛,“你以为这就叫玩命了,你还沒见过真正的我哩……中国朋友,等一下可别哭。”

“切,胸部大了不起啊。”顾铁鄙夷道:“我知道世界大力士比赛你们波兰人总得冠军,但炫耀肌肉是低等动物的行为,我们是人类,用用脑子好不好。”

艾德却乐了:“顾铁,你听沒听过波兰特种侦察56连。”

中国人摇摇头:“沒,你听沒听说过中国人民解放军的‘钢7连’。”

“听过。”大胡子回答,

“靠,中国真的强大了,有国际声誉了,沒事了,你继续。”顾铁打了个愣怔,

“波兰特种侦察56连是波兰军队特种格斗术的发源地,56连格斗教官卡廷上尉于20世纪末归纳总结了一套独特的格斗体系,并推广到全波兰的特种部队,这就是被称为‘56连格斗术’的战法,沒几个人知道,但极其致命。”艾德收起架势,双手自然下垂,双脚不丁不八,带点懒散地站着那儿,神色却严肃起來:“小心别死啊。”

看到这家伙如此光明磊落,顾铁也不得不显示一下大国国民的风范,他左手拳、右手掌交叠推出,行了个八极拳的见手礼:“我跟管家老赵头学的河北沧州不知是吴派还是强派还是李派的八极拳,学艺不精,拳脚无眼,请指教。”

“我上了啊。”大胡子出言提醒,

“请。”顾铁依然伸左拳摆个单捶架子,脚下站四六步,眼睛盯着对手的肩膀,不管哪个国家哪个民族,在发掘人体自身潜能的道路上都多少有点不为人知的隐秘成果,格斗术只要与军队搭边,一定就是以反关节、致晕乃至致死为出发点的极端技术,看看以色列人搞出的玩意儿就知道了,

顾铁谨记老赵头的教诲,一点都不敢小看对面这个人高马大的洋鬼子,“知人知面不知心,知河知水不知深,你知哪个老官儿就是武林的前辈,出门在外,万事灵醒着点。”老赵曾这样教育道,“尤其遇见当道士的、赶脚的、留辫子的、黄头发的,见面留个精神,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人不惹咱,咱不惹他,这都是祖师爷告诉咱的大实话。”

说起祖师爷,那自然是“神枪”李书文李爷,顾铁不知道老赵是什么门派,不过逢年过节香案上摆的排位可是姓李的,香炉旁边也总立着杆大枪,祖师爷的名言放到现代并不适用,不过今天瞅着艾德的模样,顾铁可把“黄头发的”这四个字想起來了,当下提高精气神,浑身的肌肉都在微微哆嗦着准备迎战,

“喝。”

大胡子暴喝一声,右脚蹬地,发出巨大的响声,庞大身躯逼近带來的压力让顾铁不由自主收缩身形,抱小架子先求自保,

他看过的里但凡提到八极拳,都一个劲地“晃膀撞天倒,跺脚震九州”,“打人如走路,横打一趟街”,把练八极的说得跟缺根筋的智障人士似的,无论面前是什么对手都抡拳头硬上,离开正面长打硬开门就不会玩了,要是真把这样的主人公扔到搏击擂台上,保准死得比谁都脆,李书文本人都说过“动如虎,步如猴”,刚中含柔,柔里有刚,祖师爷本身是个小个子,打架多半就是缩着打的,刚猛是猛在发力上,要人人都长桥硬马,八极还要“按阴掌”、“踹裆腿”、“撩阴腕”这些阴损小巧的功夫干啥用,

话说顾铁小架子一抱,从掌缝里一望,却吃了一惊:艾德根本沒有扑上來,那声势惊人的发力是个逼真无比的假动作,趁顾铁防御的时候,大胡子贴地骨碌骨碌两个滚翻就到了近前,抡起巴掌劈头盖脸扇过來,“靠。”顾铁暗骂一声,心中立刻对所谓的“56连格斗术”清楚得跟明镜儿似的,

不同于街头打架,格斗是讲求效率的科学,拿巴掌扇人的出手速度是非常快的,就连饱经训练的职业斗士也不一定闪得开普通人的一巴掌,但要说一记响亮的耳光能有多大杀伤力,除了面子上的损失之外,基本接近于零,扇巴掌时大臂带动小臂、直至自然放松的指尖构成非常理想的力学体系,因此带來了快疾的速度,要想握拳或手持武器以改变扇巴掌的杀伤力,一个微小的姿态改变都会彻底拖垮出手速度,把一个耳光变成容易躲避的摆拳或侧面突刺,失去其原本意义,

但反过來说,要是在格斗中看到扇耳光的动作,那说明对手出阴招了,就像此刻艾德的手型,五指微微弯曲,指头的末端关节向前凸起,很显然不是奔着给他一个耳光的目的去的,其目标,不外乎抠眼珠、扯鼻孔、撕嘴角、揪耳朵、拉头发,无论指尖勾住什么东西,都用尽力气造成伤害,在军队格斗体系中,这种类型的格斗方式有一个专门名词,叫做“最小伤害学”,利用最高效率造成最小伤害,以不断累积的小伤害击垮对手的痛觉神经,乃至**本身,

“泼妇打架。”顾铁觉得如此形容此类格斗术更加合适,看來传说中的56连格斗教官卡廷上尉一定不是个什么好鸟,沒准是个在街头巷战中吃尽苦头的惨绿青年,参军后凭借长年累月挨打积累的经验开发出这么一套格斗术,连带整个波兰特种军都走向了为男人所不齿的娘化路线,

“來这套……怕你。”顾铁一仰身躲过一掌,抬左脚扬蹄下踩,果然就迎上了艾德的下一招撩阴掌,一手抓脸,一手撩阴,这是多典型的失足妇女街头战动作啊,顾铁料敌先机,一脚就把大胡子的左手踩个正着,大胡子也不理会,右手隐秘地从侧面袭來,五指如钩抓向顾铁的腰部,他的目标是顾铁的肾脏,依艾德的手劲用力捏到毫无防备的脏器上,完全可能造成肾破裂的致命后果,就算错过要害,肾脏也可能因为大面积挤压伤而在接下來的几天内出现急性肾衰竭,夺走遇袭者的性命,

“够毒。”顾铁暗骂一句,双手接拿大胡子的右掌,重心稍微一动,艾德就顺势抽出左手,指节凸出,捏成类似于中国拳法“凤眼捶”的形状钉向他的脖根,一般人在格斗时对脖颈至肩窝的保护程度是比较低的,但主动脉上的准确一击可以立刻让人陷入昏迷,

“吒。”顾铁吐气开声,主动向前顶了半步,抢入大胡子的怀中,下面抬脚搓踢,上面低头就撞,右臂顺腿攉打,左拳滚臂劈砸,一招四式同时攻到,艾德的一捶从顾铁的后脖领子处擦过,发现已经被对手整个钻进怀里,攻防都沒办法施展,当下张开大嘴,褐色胡子里露出两排又齐又亮的大白牙,张嘴就向顾铁耳朵咬去,

“这招算是向经典致敬吗……”不知为什么,多半个世纪以前的一场重量级拳击比赛忽然浮现在顾铁的脑海,他可不想落下什么残疾,无奈下双臂一合,双按掌齐齐糊在大胡子脸上,自己借势向后一倒,下盘那个隐蔽无比的搓踢却还是发了出去,“嘣”的一声前脚掌正中艾德的迎面骨,

“嗷。”踢过球的人都了解迎面骨被踹的锥心疼痛,大胡子惨叫一声向前扑倒,顾铁怀疑有诈,抽身而退,而然尽管连续两个向后箭疾步退出三米多远,还是被身高手长的波兰人铁箍一样的手掌捏住了脚踝,

“扑通,扑通。”按老赵的话说,顾铁摔了个“老太太钻被窝”,艾德摔了个狗吃屎,后脑勺砸在地板上,顾铁眼冒金星,顾不上呼痛,脚下用劲使个乌龙绞柱试图挣脱大胡子的控制,谁都知道在进入地板格斗之后,中国武术基本上是一筹莫展的,就算艾德同样沒学过地板技术,仅凭身高和体重就可以吃定小他整整两圈的中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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