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02 乔光山
() 东方亿银低着头回忆着这个乔光山，那天东方宏出殡，前来吊唁的宾客之中就有乔光山，只不过当时他并没有说这些，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好像不愿面对东方宏的家人。但在他来之前，这样的消息就已经传了出来，他来去匆匆，多半也是不愿被问及这些，可见即使去找他多半也改变不了什么。
宋清辉点点头，说道：“少东家，戴先生说的有道理，乔东家做事一向稳重，现在突然这样做，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咱们去见见他，就算不能说的他回心转意，只要能拖延一些时间，或许事情就会有转机。”
东方亿银说道：“好吧！那我就去见见他。”但心里却并不以为然，不管这个乔光山是真的有什么苦衷，还是落井下石，最终都要在利益上做文章，洋火厂是四个人合办的，现在停了下来，受损失又不是他们一家，乔光山一个人跳出来，其他两个人一言不发的保持着沉默，好像与这事情无关一样，难道他们扔进去的那些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不由的想起了刚刚离开的李万基，洋火厂他占了三成的股份，乔光山要撤资，他却装个跟个邮差一样，只是过来把消息传递给自己，就搂着那个风sāo的女人扬长而去，难道他就不心疼那些钱吗？
乔光山住在英租界，与东方亿银住的德租界隔着一条海河，戴书岚雇了车，陪着东方亿银来到乔光山的家。
乔府也是一个四合院，管家认的戴书岚，一边差人去通报乔光山，一边将东方亿银和戴书岚引到一间偏厅坐下。乔光山在前清中过举人，虽然生意场上的人并不看重这些，况且现在已经是民国了，但他自己却时常以此自傲，即使是会客用的偏厅也收拾的十分雅致，透着读书人的书卷味。
不多时，乔光山穿着长衫，头戴一顶瓜皮帽走了进来，生意场上的人都有着能看透人心的眼力，东方亿银这时候来，乔光山自然能猜到他的来意，却只是说些关怀的话，嘘寒问暖的，谈及与东方宏当初的交情，竟然掉下几滴眼泪，但决口不提生意上的事情。
戴书岚见他动了情，更加将话题往东方宏身上引，只希望能够打动他，东方亿银却有些急了，这种低头求人的事情实在让人窝火，说道：“乔世伯，洋火厂眼看着就要建起来了，您这时候撤资，不是好端端把买卖送给别人吗？”
乔光山叹息一声，说道：“哎！这也是没办法呀！咱们开门做买卖的，谁不想一夜挣个金娃娃，可是如今这生意越发的难做了，就说我那绸缎铺子吧！如今洋人也插了手进来，人家有洋行撑腰，财大气粗，把我挤兑的都没了活路。我老了，只想着守好这份家业，这种一夜抱个金娃娃的事情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干吧！”
戴书岚说道：“乔东家，咱这洋火买卖可是稳妥的很呀！洋人虽然财大气粗，可是只能在城里面闹腾，乡下人家做饭点灯的，谁家不用洋火，只要厂子建起来，咱们沿着海河一路把东西撒下去，您就等着在家里数钱吧！”
乔光山摇摇头，说道：“哪有这样容易的事，洋人做买卖厉害着呢，从前我有一个朋友在乡下开着一间染布作坊，四里八乡的人都来他这里染布，如今也被洋人挤兑的没了活路，前几年就把铺子关了。”
戴书岚还想在劝，乔光山却摆摆手，说道：“贤侄，我知道你如今为难的很，可如今这世道不好混呀！别说咱们这些人了，就算是皇上如今都靠着变卖家里的物件过活，你要是还认我这个世伯，就听我一句劝，早早将厂子卖了，好歹收回些本钱，认赔就是了，总比跌个大跟头，最后落的什么都没有强。”
东方亿银说道：“乔世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光山说道：“我跟你爹认识也有好多年了，知道他赚下这份家业不容易，不过如今这世道不好，老实本分做生意的人早就没了活路，倒是那些投机取巧，歪门邪道的人过的一天比一天红火，咱们都是老实本分人，还是别淌这趟浑水，趁着手里还有些钱，回乡下买些地，安安分分的过rì子吧！”
东方亿银认真的听着，总觉的他想给自己说什么，但又不想把话说的太透，遮遮掩掩的让人听不明白。
戴书岚说道：“乔东家说的都是老成持重的好话呀！可是如今欠着洋人的钱，倘若还不上他们的本息，少东家名下的那几间铺子怕是也保不住，到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您和老东家认识也有几十年了，总要替他想个办法才好。”
乔光山缓缓的闭上眼睛，喃喃的说道：“哎！还能有什么办法。”
东方亿银说道：“乔世伯，我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如今真的是一点钱都没有了，就算是您要撤资，也该等厂子建好了再撤，那样投进去的钱也不会受损失，可是您这时候撤资，不是明摆着把钱往水里扔吗？”
乔光山眼皮一跳，似乎想不到东方亿银会这样说，眼神中竟然有些慌乱，支支吾吾的说道：“我，我也是，哎！你爹不在了，厂子建好了还有什么用，还是趁早撤了好。”
这理由东方亿银根本就不信，他相信乔光山自己也不信这样的理由，厂子建好了就是一件成品，如果没建好就是一件半成品，谁的价值高那是一目了然的，乔光山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不会连这些都不懂，他这么急着撤资，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东方亿银说道：“乔世伯，您是做绸缎买卖的，可是这绸缎也是由一根根的丝织成的，只要织成了绸缎，就算是质量稍次些，也能卖个合适的价钱，可要是绸缎织了一半，就算是质量在好，只怕也不会有人买。”
戴书岚也说道：“是呀！乔东家，只要您再投几百块大洋，这厂子也就算建成了，到那时候您就算是要撤资，也能落个好价钱。”
乔光山稳了稳心神，说道：“我跟你爹认识几十年了，看着他一步一步的置办下这份家业，后来他劝我开厂子，我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为别的，就冲着他的这份能耐，我也愿意把钱往里面扔，可如今他不在了，再要是往里面扔钱，哎！”
叹息一声，看着东方亿银说道：“你年龄还小，不懂的做生意的艰难，哎！要怪，就怪老天爷不长眼吧！”
东方亿银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乔光山分明是在说，如果是你爹办厂子，我愿意把钱往里面投，因为他有那份能耐。现在你接了手，我就不敢往里面扔钱了，因为你没那份能耐，不仅这样，就连我以前投资的钱，我也认栽了，能拿回多少就拿回多少吧！
戴书岚说道：“乔东家，少东家虽然年龄小，可是却聪明的很，况且还有我们几个在旁边帮衬着，您就放心好了，咱这买卖一定亏不了。再说，还有李万基李老板，论起做买卖，他也是一把好手。”
乔光山嘴角一撇，带着几分不屑，说道：“李万基，哼！我要是知道他也参与进来，那是一个子都不会往里面投的。”
东方亿银说道：“您想撤资，我挡不住，如果您还念及从前和我爹的交情，我就想知道您准备怎么办？”心里恼怒刚才被他轻视，说话也没了先前的客气。
乔光山看着东方亿银，却一点也不生气，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有些舒展了，他虽然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但毕竟读过圣人的书，倘若东方亿银总拿他爹说事，虽然不能改变他撤资的决定，但措辞总要多加斟酌才好，现在东方亿银没了对长辈的尊敬，他也就可以直言不讳了，不客气的说道：“你是大股东，原本是该让你接手的，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在让你接手就是难为你了，我已经和李万基说过了，将我们的份子绑在一起，寻个买家卖掉，也许过些rì子就会有消息了。”
东方亿银也来了气，嘴上把自己说成是大股东，可是事情都是背着自己做的，倘若自己今天不来问他，他也不会说这么多，这已经不是他个人的撤资了，而是几个股东联合起来要把快要建成的厂子卖掉，而自己却还毫不知情，恨恨的说道：“那孙先生呢？他也同意这样做吗？”
戴书岚见他说话带着几分怒气，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赔着笑脸说道：“乔东家，您是少东家的长辈，这时候需当拉他一把才是，也算是全了您和老东家的情义，最不行也该宽限些时rì，让我们想想办法，或许少东家命中有贵人相助，能够逢凶化吉。”
乔光山看了一眼东方亿银，他毕竟年岁大了，不会为了一句话而义气用事，况且后生可畏，东方亿银整rì里游手好闲，倘若把他逼的急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说道：“我和你爹相交几十年，自然盼着你能够接替他的事业，把这份家业经营下去，这样吧！李万基已经在寻找买家了，我这里尽量的拖延一些时间，你回去之后多想些办法，倘若你愿意接过我手里的份子，纵然是折些本钱，我也愿意成全你。”说完，轻轻的拿起茶杯盖，敲起着茶杯，这是主人准备送客的讯号。
东方亿银恼怒的站起来，招呼也不打就往出走，戴书岚拱手作揖，客气的说道：“多谢乔东家成全，不论事情最终怎样，我先代少东家谢过您了。”
乔光山也站起来，惋惜着说道：“哎！实在是天妒英才，东方老弟正当壮年，却突然撒手而去，可惜！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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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清辉点点头，说道：“少东家，戴先生说的有道理，乔东家做事一向稳重，现在突然这样做，一定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咱们去见见他，就算不能说的他回心转意，只要能拖延一些时间，或许事情就会有转机。”
东方亿银说道：“好吧！那我就去见见他。”但心里却并不以为然，不管这个乔光山是真的有什么苦衷，还是落井下石，最终都要在利益上做文章，洋火厂是四个人合办的，现在停了下来，受损失又不是他们一家，乔光山一个人跳出来，其他两个人一言不发的保持着沉默，好像与这事情无关一样，难道他们扔进去的那些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
不由的想起了刚刚离开的李万基，洋火厂他占了三成的股份，乔光山要撤资，他却装个跟个邮差一样，只是过来把消息传递给自己，就搂着那个风sāo的女人扬长而去，难道他就不心疼那些钱吗？
乔光山住在英租界，与东方亿银住的德租界隔着一条海河，戴书岚雇了车，陪着东方亿银来到乔光山的家。
乔府也是一个四合院，管家认的戴书岚，一边差人去通报乔光山，一边将东方亿银和戴书岚引到一间偏厅坐下。乔光山在前清中过举人，虽然生意场上的人并不看重这些，况且现在已经是民国了，但他自己却时常以此自傲，即使是会客用的偏厅也收拾的十分雅致，透着读书人的书卷味。
不多时，乔光山穿着长衫，头戴一顶瓜皮帽走了进来，生意场上的人都有着能看透人心的眼力，东方亿银这时候来，乔光山自然能猜到他的来意，却只是说些关怀的话，嘘寒问暖的，谈及与东方宏当初的交情，竟然掉下几滴眼泪，但决口不提生意上的事情。
戴书岚见他动了情，更加将话题往东方宏身上引，只希望能够打动他，东方亿银却有些急了，这种低头求人的事情实在让人窝火，说道：“乔世伯，洋火厂眼看着就要建起来了，您这时候撤资，不是好端端把买卖送给别人吗？”
乔光山叹息一声，说道：“哎！这也是没办法呀！咱们开门做买卖的，谁不想一夜挣个金娃娃，可是如今这生意越发的难做了，就说我那绸缎铺子吧！如今洋人也插了手进来，人家有洋行撑腰，财大气粗，把我挤兑的都没了活路。我老了，只想着守好这份家业，这种一夜抱个金娃娃的事情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干吧！”
戴书岚说道：“乔东家，咱这洋火买卖可是稳妥的很呀！洋人虽然财大气粗，可是只能在城里面闹腾，乡下人家做饭点灯的，谁家不用洋火，只要厂子建起来，咱们沿着海河一路把东西撒下去，您就等着在家里数钱吧！”
乔光山摇摇头，说道：“哪有这样容易的事，洋人做买卖厉害着呢，从前我有一个朋友在乡下开着一间染布作坊，四里八乡的人都来他这里染布，如今也被洋人挤兑的没了活路，前几年就把铺子关了。”
戴书岚还想在劝，乔光山却摆摆手，说道：“贤侄，我知道你如今为难的很，可如今这世道不好混呀！别说咱们这些人了，就算是皇上如今都靠着变卖家里的物件过活，你要是还认我这个世伯，就听我一句劝，早早将厂子卖了，好歹收回些本钱，认赔就是了，总比跌个大跟头，最后落的什么都没有强。”
东方亿银说道：“乔世伯这话是什么意思？”
乔光山说道：“我跟你爹认识也有好多年了，知道他赚下这份家业不容易，不过如今这世道不好，老实本分做生意的人早就没了活路，倒是那些投机取巧，歪门邪道的人过的一天比一天红火，咱们都是老实本分人，还是别淌这趟浑水，趁着手里还有些钱，回乡下买些地，安安分分的过rì子吧！”
东方亿银认真的听着，总觉的他想给自己说什么，但又不想把话说的太透，遮遮掩掩的让人听不明白。
戴书岚说道：“乔东家说的都是老成持重的好话呀！可是如今欠着洋人的钱，倘若还不上他们的本息，少东家名下的那几间铺子怕是也保不住，到时候就什么都没有了，您和老东家认识也有几十年了，总要替他想个办法才好。”
乔光山缓缓的闭上眼睛，喃喃的说道：“哎！还能有什么办法。”
东方亿银说道：“乔世伯，我家里的情况您是知道的，如今真的是一点钱都没有了，就算是您要撤资，也该等厂子建好了再撤，那样投进去的钱也不会受损失，可是您这时候撤资，不是明摆着把钱往水里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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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理由东方亿银根本就不信，他相信乔光山自己也不信这样的理由，厂子建好了就是一件成品，如果没建好就是一件半成品，谁的价值高那是一目了然的，乔光山做了几十年的生意，不会连这些都不懂，他这么急着撤资，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原因。
东方亿银说道：“乔世伯，您是做绸缎买卖的，可是这绸缎也是由一根根的丝织成的，只要织成了绸缎，就算是质量稍次些，也能卖个合适的价钱，可要是绸缎织了一半，就算是质量在好，只怕也不会有人买。”
戴书岚也说道：“是呀！乔东家，只要您再投几百块大洋，这厂子也就算建成了，到那时候您就算是要撤资，也能落个好价钱。”
乔光山稳了稳心神，说道：“我跟你爹认识几十年了，看着他一步一步的置办下这份家业，后来他劝我开厂子，我连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不为别的，就冲着他的这份能耐，我也愿意把钱往里面扔，可如今他不在了，再要是往里面扔钱，哎！”
叹息一声，看着东方亿银说道：“你年龄还小，不懂的做生意的艰难，哎！要怪，就怪老天爷不长眼吧！”
东方亿银听着，心里却不是滋味，乔光山分明是在说，如果是你爹办厂子，我愿意把钱往里面投，因为他有那份能耐。现在你接了手，我就不敢往里面扔钱了，因为你没那份能耐，不仅这样，就连我以前投资的钱，我也认栽了，能拿回多少就拿回多少吧！
戴书岚说道：“乔东家，少东家虽然年龄小，可是却聪明的很，况且还有我们几个在旁边帮衬着，您就放心好了，咱这买卖一定亏不了。再说，还有李万基李老板，论起做买卖，他也是一把好手。”
乔光山嘴角一撇，带着几分不屑，说道：“李万基，哼！我要是知道他也参与进来，那是一个子都不会往里面投的。”
东方亿银说道：“您想撤资，我挡不住，如果您还念及从前和我爹的交情，我就想知道您准备怎么办？”心里恼怒刚才被他轻视，说话也没了先前的客气。
乔光山看着东方亿银，却一点也不生气，脸上的皱纹似乎都有些舒展了，他虽然是生意场上的老手，但毕竟读过圣人的书，倘若东方亿银总拿他爹说事，虽然不能改变他撤资的决定，但措辞总要多加斟酌才好，现在东方亿银没了对长辈的尊敬，他也就可以直言不讳了，不客气的说道：“你是大股东，原本是该让你接手的，可事情到了这一步，在让你接手就是难为你了，我已经和李万基说过了，将我们的份子绑在一起，寻个买家卖掉，也许过些rì子就会有消息了。”
东方亿银也来了气，嘴上把自己说成是大股东，可是事情都是背着自己做的，倘若自己今天不来问他，他也不会说这么多，这已经不是他个人的撤资了，而是几个股东联合起来要把快要建成的厂子卖掉，而自己却还毫不知情，恨恨的说道：“那孙先生呢？他也同意这样做吗？”
戴书岚见他说话带着几分怒气，连忙扯了扯他的衣袖，赔着笑脸说道：“乔东家，您是少东家的长辈，这时候需当拉他一把才是，也算是全了您和老东家的情义，最不行也该宽限些时rì，让我们想想办法，或许少东家命中有贵人相助，能够逢凶化吉。”
乔光山看了一眼东方亿银，他毕竟年岁大了，不会为了一句话而义气用事，况且后生可畏，东方亿银整rì里游手好闲，倘若把他逼的急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说道：“我和你爹相交几十年，自然盼着你能够接替他的事业，把这份家业经营下去，这样吧！李万基已经在寻找买家了，我这里尽量的拖延一些时间，你回去之后多想些办法，倘若你愿意接过我手里的份子，纵然是折些本钱，我也愿意成全你。”说完，轻轻的拿起茶杯盖，敲起着茶杯，这是主人准备送客的讯号。
东方亿银恼怒的站起来，招呼也不打就往出走，戴书岚拱手作揖，客气的说道：“多谢乔东家成全，不论事情最终怎样，我先代少东家谢过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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